1)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Frontier(Stripe 主導的 AMC 聯盟)
Frontier 是 2022 年由 Stripe、Alphabet、Shopify、Meta 與 McKinsey 發起的「Advance Market Commitment(AMC)」:先承諾到 2030 年合計買超過 10 億美元的高耐久碳移除,目的在用「確定需求」來孵化技術、拉低成本,而不是為現有排放找抵換額度。這是把疫苗 AMC 模式搬到 CDR 的第一個大型實驗。
Stripe(含 Stripe Climate)
Stripe 是 Frontier 的舵手與採購執行端。它把企業客戶捐(或付)來的每一分錢,透過 Frontier 的專家團隊購買最具前景、耐久性>1,000 年、未來能降到 <100 美元/噸 的技術型 CDR(DAC、礦化、BECCS、部分海洋路徑)。Stripe 早在 2020 年就公開了「1,000 年耐久、>0.5 Gt/年潛力、<100 美元/噸、可驗證」等目標門檻;其後在 Frontier 的操作文件與 Stripe Climate 的「Climate Orders」說明裡,都延續了這套硬指標。
Alphabet X(X, The Moonshot Factory)
X 不是買方聯盟,而是 Alphabet 的前沿實驗室:從能源網格(Tapestry)、地熱(Dandelion)到 DAC 團隊 280 Earth 的孵化,更多是「投資與造技術」,讓未來有東西可標準化、可進入合規框架。
2)Google 與 Meta:怎麼「用」這些平台?
Google:技術派 + 多元組合
Google 既是 Frontier 的創始買家,又自建一條「24/7 無碳電力(CFE)到 2030」的主線,因此它對 CDR 的採購,重點在催生新技術、補「不可避免的剩餘排放」,同時配合能源端的結構轉型。2024 年 Google 對外稱一年簽了逾 1 億美元的 CDR 合約;個案上既有 Frontier 牽線的 DAC/礦化,也有自行簽的 Charm(生物油 / 生物炭)、**Holocene(DAC,聲稱百美元級)**與 Mombak(自然型移除)。策略訊號很清楚:科技型 + 自然型兩條腿並走,但技術路徑的比例與金額在近年顯著上升。
同時,Google 的企業主軸仍是 24/7 CFE(每小時用電都對上無碳供應),這讓它的「主功課」在供電側治理;CDR 是用來處理不可避免餘量,而非主力替代。
Meta:參與者 + 品牌導向 + 技術/自然混搭
Meta 是 Frontier 的早期成員,也會自己採購(含自然型移除與工程型 CDR)。它 2024 年的內部文章與對外聲明都強調「多元組合」:技術型 + 自然型並行,並加入美國能源部的 CDR 採購倡議(與 Google 一樣各 3500 萬美元等量配對)——這是公共部門帶頭「示範採購」的路線,仍屬自願市場領域,但更靠近公共治理。
同年,Meta 也簽了拉美大型林業專案的數百萬噸級碳信用長期協議(屬自然型、性質偏 VCM),這顯示它在「品牌與量」上也希望有可傳達的噸數;不過這類自然型信用尚未宣示與 Article 6 的對應
3)共同點:都在「先技術、後制度」——但嚴謹程度差很多
(a)都不是為「抵換」而買
Frontier 的宗旨就是建立早期需求、不是為了當期抵換帳本。它公開強調:早期專案難免延遲或失敗,會如實揭露 offtake 風險與交付進度。這本質上是「R&D/創新採購」而非會計抵換。
(b)都把「可驗證」擺前面
Frontier 與 CarbonPlan 一起推出了**驗證信心水準(VCL)與量測/耐久不確定性的框架;供應商要有公開方法、第三方驗證計畫。這是把MMRV(以量測為主)**的精神落地到每筆交易。
(c)都不把 Article 6 當「先決條件」
Frontier/Stripe/Alphabet X 的採購與投資目前仍屬 VCM/技術孵化;沒有要求主權授權(LoA)與對應調整(CA),因此尚非合規碳信用(CCC)。待 A6.2/A6.4 與 EU CRCF 逐步落地後,這些供應商才有機會「轉正」。
4)差異:門檻、組合與「制度就緒度」
Frontier/Stripe:門檻最高、標準最硬
Stripe 2020 年就訂下「耐久 >1,000 年、成本長期 <100 美元/噸、容量 >0.5 Gt/年」等目標準則;Frontier 的實務文件與 Climate Orders 也沿用這些「工程型高耐久」偏好。換句話說,他們買的是未來的主力工法。
Google:技術投資為本,但保留自然型空間
Google 透過 Frontier 與個別合約推動工程型移除,同時在 Symbiosis Coalition 共同開了「自然型移除 AM C」這條支線(到 2030 年最高 2,000 萬噸的自然型移除),並已有 Mombak 等交易;這呈現它的策略混合:工程型做長期治理,自然型做生態與量的補強。
Meta:品牌量能+公共合作
Meta 一方面透過 Frontier 與 DOE 計畫參與工程型移除的孵化,一方面簽下大體量自然型信用(拉美林業)。制度就緒度(與 A6/CRCF 的對接)目前看來弱於 Google、更弱於微軟,但它的採購量級與公共合作有助於拉高社會能見度。
Alphabet X:把「可轉正的科技積木」做出來
X 的 280 Earth(DAC)、「電網 moonshot」Tapestry 等,擺明是給未來合規市場準備技術底盤——不是買信用,而是做能被制度採認的工程。
5)與「合規(PACM/Article 6)」的距離
用一句話比喻:
微軟在教大家「怎麼過會計審計」;Frontier/Stripe/Alphabet X 則在做「把會計要審的東西(技術與數據)先做對」。
也因此,Frontier/Stripe/Alphabet X 與其買家 Google/Meta 的主基調仍是 VCM/技術採購,不是 CCC。等到 A6.2/6.4 的 LoA + CA 與 EU CRCF 的方法論更完整,才可能把這些「早買、早學」的案源轉入合規帳本。
6)策略盤點(關鍵三問)
Q1:他們買「噸數」還是買「制度未來」?
Frontier/Stripe/Alphabet X 買的是技術學習曲線與治理可觀測性;Google、Meta 兼顧技術與敘事噸數,尤其 Meta 在自然型上有更大手筆。
Q2:品質門檻誰最高?
Stripe/Frontier 的耐久 1,000 年與「以量測為主」的偏好最硬;Google 次之(工程型合約快速增加),Meta 再次之(自然型比重較高)。
Q3:誰最接近「合規可入帳」?
這一題目前沒人是真正接上 A6(微軟除外,作為對照)。但可轉正潛力最高的,是那些工程型、高耐久、MRV 嚴格的 offtake 合約供應商(Frontier 版圖上占多數)。
7)給決策者的三條建議
- 把「技術孵化」與「會計抵換」分開管理。
參與 Frontier/Stripe/Alphabet X 時,定位為R&D/創新採購最恰當;不要把這些噸數寫成抵換或中和。等有 LoA + CA 或 CRCF 認證後,再轉入合規帳本。 - 沿用 Frontier 的硬指標自檢供應商。
例如耐久性門檻(>1,000年)、<100 美元/噸可達路徑、>0.5 Gt/年容量路徑、公開方法與第三方驗證計畫;同時參考 CarbonPlan 的 VCL 框架,對「逆轉風險」「不確定性」做獨立評估。 - 提早規劃「轉正」路徑(A6 / CRCF)。
在商務條款裡,先約定未來法域銜接條款(例如專案若取得 LoA/CA 或 EU 的 CRCF 認證時,買方可選擇轉入合規用途);並優先挑具主權落地條件的國家/供應商。
總結
Frontier/Stripe/Alphabet X 在「把技術做真、做久、做可測」,Google/Meta 在「把市場做大、把組合補齊」。現在他們大多仍在 VCM(自願)邏輯下運作,但採購文件、驗證方法與 offtake 設計已朝「未來可合規」對齊——等 Article 6 / CRCF 的制度齒輪完全咬合,這批先行的技術與專案,才可能一鍵轉為 CCC(合規等級) 的真正「可入帳」資產。
延伸參考:
- Frontier/Stripe 的創建背景、操作方式與兩種資助軌(prepurchase/offtake),以及「早期交付風險」公開原則。
- Stripe 2020 起的硬指標(耐久 1,000 年、<100 美元/噸、>0.5 Gt/年)與 Climate Orders 文件。
- CarbonPlan × Frontier 的驗證框架(VCL)。
- Google 2025 年初回顧 2024 年 CDR 合約金額;Charm/Holocene/Mombak 等個案。
- Meta 的三年回顧與 DOE 配對採購;拉美大體量自然型交易。
- UNFCCC Article 6 與 EU CRCF 正式文件與新聞稿(「轉正」的制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