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黑板樹,開花了。 已經許久沒有跟你聊聊生活中這些植物的故事,或許你早忘卻了這樣子不定時的信件,但仍然是我的問候,這些問候裡夾帶著我生活裡味道,我生活裡的味道是我生活的另一個樣子。有時當我發現一些趣事時總想要與你分享,只是這時,我很高興你並沒有與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裡。你應當沒法忍受它花季時的味道。 這個叫做山的丘陵,冬天時總是風大,大得有時令人難以在風中站立,並不是風過於強勁,而是那風裡的水氣刺進了骨裡,扎得皮膚發疼。但也幸好它風大,在這個花季時,風帶起了山上的紅土,也掃去了那濃厚難化的黑板花味。我並不打算用「濃郁」來形容它的味道,它更像是一面面隱形的牆,任意地擺放在這城市的各處。騎車時會撞破一面面的牆,直到穿過交流道口的涵洞下方,風總是會在那裡出現,溫度也會在那裡瞬間下降,而黑板樹的味道也消聲匿跡。 黑板樹,當初之所以引進台灣被看中的是它那生長快速的優點。而在二十幾年前,台灣大量推動綠化,那時的綠化甚為荒唐,將水泥擋土牆用綠色油漆漆成綠色,這也叫綠化,相對地栽樹反而變成了一件好事?黑板樹只消三四年時間,就能拔高成蔭,而它也當真在綠化推行後的幾年後,被市政府選為「市樹」,於是你如果那天又再來到這個城市,你會發現無處不是它。 一個城市的眼光多遠,有時在一些小事上就能看得出來。 它長得快,難得也會有一些脆弱的枝椏,於是在颱風過後總不乏樹倒枝殘的景象,而為了減少這些事的發生,管理單位總會進行一些例行性地修剪工作。他們將成排的黑板樹,齊頭地剃了平頭去了枝葉,乍看之下,彷彿看到了已經少見的杉木電線桿,黑色的樹幹,毫無枝葉的豎立在道路兩旁。隔年,黑板樹又從被裁剪過的缺口那裡冒出了細枝,而例行性的修剪又再度來臨。反覆個幾年下來,在那綠葉之下,枝條長成奇妙的樣貌。 我曾經很好奇黑板樹是真的被拿來做黑板的材料嗎?據說是的,但現在不是了。 在國中時,每隔一段時間,一年或者兩年,學校就會請人來將黑板重新漆過。剛漆過的黑板最為好寫,也好擦,而掃除時也曾經為了是否可以用溼抹布擦拭黑板與同學爭論。無論可否,不能否認的是擦拭過後的黑板,會暫時地恢復到剛漆過時,沒有沾染任何粉筆灰的樣子。而評分的老師最喜歡做的事,末過於用手指在黑板上劃一道,捻捻手指,看看有沒有粉筆灰,然後再將手指往黑板溝槽裡抹一下,捻捻手。有時離開時會有莫名的笑容,接著下星期班級牌下就能掛上一個清潔比賽名次的牌子,當時的班上成績不好不壞,吵鬧倒是專長,唯一能讓班上同學在朝會時歡呼的機會,也只有努力擦黑板了。 在那個以老師為尊的年代裡,我的身份是學生;在這個學生為至上的時代裡,我的身份是某一些學生的老師。從以前安排值日生擦拭上堂課的黑板以便下堂課的老師使用,到現在,值日生似乎好像還有,但我始終不知道他們的工作是什麼,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值日生下的空格,寫上了「老師」兩字。這也難怪,我總會在上課前順便問問他們上一堂課的心得如何如何?黑板上的字跡能拿來用,能在課堂繼續衍生的,我將它留在黑板上,然後自已擦去那些剩餘筆跡。能擦的,都擦了,留下來的,最後還是會被抹掉,唯一會殘存的是粉筆字跡沾黏在黑板上的粉末,以及那飄散的灰燼。 課末,我把滿字的黑板留給下堂的值日生,粉筆灰沾滿了右手。坦白說,我沒想到自已會站在這個位置,而更未想到的是,當我自以為往你踏近了一步,事實上你早已離開了我的生活。 祝好 L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