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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與金剛》是廖偉棠2013-2016詩選,一貫地氣勢滂礡,一如往常地深情又悲壯。讀他的詩,我覺得極富挑戰性,他的敘事和用典都帶著知識份子的良知,他的用字遣詞是有難度的美,我非常喜歡!
詩中有悼友,有追憶,有憂心香港的命運,有身為父親的滿足,有詠嘆時間的魄力,也有情感滿溢的時刻。
詩人的胸襟蘊藏歷史,容納世界地圖,他眼中的景致是漫長卷軸也是3D立體。被他寫過的人事物,不管是甜蜜、悲鳴、遺憾或者憧憬,都像長河,奔騰、壯闊,足以被天空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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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希望」、「向上」是人生境界中較值得追求的,但太宰治本身就是個廢材達人,他合該在地獄吞吐幽暗,這種悲到底的角色,就讓他留在原地,才能彰顯那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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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茶先生寫的《人間書話:藏書家的心事》第29頁提到台北古書店,其中一間叫做【鴻儒堂書局】,它創立於一九三六年,目前傳至第三代黃成業。
黃成業是我姑姑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哥,由於年齡差距頗大,我們不怎麼熟,但我三歲的時候,當過他婚禮上的小花童。
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老爸在【鴻儒堂書局】上班,媽媽叫我帶著弟弟和妹妹,搭公車到開封街送便當給老爸,沒想到車掌小姐提早一站叫我們下車,下車後在站牌沒看見老爸,弟弟和妹妹快哭了,我說,別怕,姐姐帶你們到【鴻儒堂書局】。
我方向感不錯,從小就看得出來了,當時我帶著弟弟妹妹順利走到【鴻儒堂書局】門口,老爸正在裡面著急著打電話問媽媽怎麼沒看見我們下車?黃成業望著大門,笑著說:「這不就到了嗎?」
小時候,我窩在【鴻儒堂書局】閱讀過許多書,史努比漫畫、娃娃看天下、皇冠雜誌、服裝設計雜誌、小說......
書一本一本翻,日子一天一天翻,我就長成今天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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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了兩本很有意思的小說:《睡美男》和《阿爾瑪與日本情人》。
《睡美男》探討年長女人的性慾。女主角內心的小劇場很複雜,對一丁點暗示便浮想聯翩,最後越過道德的邊界,對一位年輕男子下藥,像一隻女獸,享用一塊鮮美Q彈的肉。
老實說,故事不太美,動機有點醜陋,整體看不出有愛意,雖然女主角堅稱有,但實際上可能是她合理化自己的猴急。
《阿爾瑪與日本情人》就好看太多太多。
阿言德是個具備美好想像力的作家,從她過去的作品《精靈之屋》、《春膳》……便知。
《阿爾瑪與日本情人》敘述一位遲暮之年的女性,在安養院對著一位年輕照護者逐步坦白過去。
那份埋藏內心深處的秘密是真愛,是真愛,是真愛(因為很重要,所以說三次)。故事帶出了種族問題、戰爭的殘酷、家族糾葛、同志戀情、性侵,還有目前世界各國最頭疼的安置老人的議題。
走進老人的回憶中,跟隨她的影子挪移,可看見一顆敏感的心,如何在時代的悲劇中茁壯,如何在情愛的變動中活著,如何在生命的困境中找出路。
小說架構密實而完整,每個角色連結得恰到好處,結局出乎意料之外。
人不可能完美,小說中的角色各有各的缺憾。也因這樣的缺憾,所有的相遇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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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與遠雷》,故事精彩,譯筆流暢如音符,譯者提到自己也是個古典樂迷。這就對了!這就是為什麼這本翻譯小說如此好看的原因之一。作者本身的內涵固然重要 ── 內心與文字共鳴,文字的真誠度、透明度,迴盪於讀者視界之間,撥動關鍵之弦。然而,譯者是否能與作者的節拍呼應,消除語言隔閡,重現作者筆下淋漓盡致的美感,則是另一層功力。能加乘的文字交響樂,此等境界可遇而不可求!全書636頁,我竟於一天內讀完,就像聆聽一場音樂會般,時間全裹著美麗的旋律,如此璀璨而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