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的巴西翻版？淺談巴西準總統－雅伊爾・博爾索納羅

請問下列圖片中的男子是誰呢？如果問問臺灣高中生，能夠答出來的人可能屈指可數，但隨便問一個巴西人，他們便可能會擺出欣喜若狂或是百般無奈的神情－這就是今年十月底巴西人民選出來極具爭議的總統：雅伊爾・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

雅伊爾・博爾索納羅來自聖保羅（São Paulo）州西北的格利塞里烏（Glicério），他曾在巴西軍隊中擔任上校，並大方分享自己反對軍職低薪的看法，頗受巴西極右人士的歡迎。在巴西1988年的大選中，他成功在里約熱內盧當選為基督教民主黨籍（Partido Democrata Cristão, PDC）的市議員，從此開啟了他的政治生涯。在這之後，他於1990年當選並連續擔任七屆巴西下議院（Câmara dos Deputado）的議員，期間陸陸續續更換政黨直到今年獲得巴西右翼保守的社會自由黨（Partido Social Liberal, PSL）提名，參選巴西總統。他從軍職開始，便廣受巴西保守陣營推崇，在這次總統大選期間，他的口號「巴西第一，上帝至上（Brasil acima de tudo, Deus acima de todos）」，更獲得特定族群的迴響。而他的政治理念極為保守，不管是反墮胎、反同性戀又或是反移民、反權威、反槍枝管制…等等，都是他所提倡的。但這都不是他能成為巴西總統的原因，更大的因素是現今巴西的政治氣氛和全球大環境的影響。

「他只是一個不特別傑出的議員而已。」巴西國際關係教授Matias Spektor指出。影響巴西人民選出他的原因不只是他的人格特質及政見，更是整體巴西人對於體制內政治人物日益淪喪的信任。巴西會到此地步，可以從三個層面下手：一是現今巴西經濟的後退，百分之十二的巴西人正面臨失業、巴西近十年 (2010-2020) 的平均GDP成長預估將不到1%，甚至巴西最高學府之一里約熱內盧聯邦大學的經濟學者David Kupfer直接點明，現在的巴西正在從未經歷的經濟危機之中。而雪上加霜的是，四年前爆出的洗出行動（Operação Lava Jato）——目前仍在進行中的大規模調查執政官員貪污的行動——更是讓執政黨的支持度一落千丈，使得博爾索納羅打的反貪污招牌獲得大量支持。最後一個問題是巴西惡名昭彰的犯罪問題，謀殺率甚至在2016年升至歷史高點。此三個問題所營造的政治氛圍使得反貪污、反槍枝管制，還有反大政府（反對政府介入經濟、希望擴大人身自由等等）的博爾索納羅的人氣迅速成長，尤其是在傳統、保守的人口之中。

另外，這次的選舉期間也發生了許多事情。第一是他挾著退伍軍人的傳統、大男子主義（Machoism）和非典型政治家的莽撞和直白，讓他成為此次選舉第一個募得超過一百萬里爾（巴西貨幣）的候選人，由此可看出他的受歡迎程度。第二是在九月初時，博爾索納羅在米納斯吉拉斯州（Minas Gerais）——一個傳統保守的州——遭到刺擊，更使得他支持警方使用致命性武器和反對槍制管制的理念更加歡迎，也讓他在兩輪決選系統下的巴西，成功獲得第二輪總統大選的一個席位。其他如辯論時的答非所問和許多激進言論也讓他每每成為新聞話題。

最後，他和川普的相似度也引爆國際間的討論。兩者一開始多不被看好，博爾索納羅參選甚至是從一個網路瘋傳的梗圖（meme）中崛起的。除此之外，他和川普一樣，仇恨與歧視和他不一樣的人：巴西的黑人、LGBT族群、女人…等都是他仇恨的對象，造成他的言論也極具爭議。但儘管如此，基於對長期控制巴西的執政勞工黨的（Partido dos Trabalhadores, PT）不滿，間接造成其所提出的候選人——費爾南多・哈達德（Fernando Haddad），一個傑出的經濟學教授——落選。反對權威、反體制的心態讓很多人就像挑選爛蘋果一樣，選擇了博爾索納羅。整體來說，他的勝選值得關注的原因是和川普當選的原因相似——兩者受歡迎都不僅是因為他的政見或能力，而是人民對於當前政治環境的反制，對體制下民主制度的push-back。

媒體在此次選舉也造成話題，從博爾索納羅的參選可以說是媒體形塑的結果就能得知。在美國右翼媒體Breitbart上，他的新聞總圍繞在打擊貪污、控制犯罪、反移民、支持傳統基督教價值等等的訊息，但在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上，卻是強調他會將反對人士逐出國外的相關訊息，顯示出他極右派的傾向，而筆者也從身邊的巴西朋友得知一般巴西人民對他的愛恨情仇。大部分人討厭他仇視少數，甚至包括佔了半數巴西人口的女性，但卻理解在這次的選舉環境下無法選擇另外一位候選人。許多人都支持第一輪的其他候選人如：Ciro Gomes或是Marina Silva，儘管有不錯的政策，但他們都比不上激起仇恨的博爾索納羅，因此無法獲得足夠票數進入第二輪。另外，大多數人都擔心他會造成巴西社會更大的分歧。比起經濟上的挑戰，他歧視特定族群的態度也許會讓他成為仇恨犯罪的出口，他取消黑人的優惠教育政策也讓少數族群恐慌。

談起川普，很多人認為他其實比川普還不如。一是他從軍而缺少川普生意人的背景，二是他們認為巴西的幕僚比不上美國的幕僚，他的當選會讓正在面臨經濟危機的巴西充滿挑戰。但也有人支持他的經濟政策，認為儘管不喜歡他的為人和言論，他的經濟政策，特別是小政府、減富人稅、提防中資、年金改革…等，還是讓人期待他的政績，尤其是他所選擇的經濟部長Paulo Guedes，一位右翼的經濟學家，讓這些人都期待這個改變會幫助巴西從經濟危機中走出來，因此出現認為應只看他的政策而不探討人格的聲音。從這幾個議題討論下來，筆者認為他跟川普的共同點也很多，甚至是幾乎一模一樣，直得深入討論。

那究竟未來巴西會走上什麼樣的道路？主打反貪腐的博爾索納羅在還沒就任時，他的議員兒子Flavio Bolsonaro的司機，便被調查獲得不正常薪水。更弔詭的是，其中的支付方竟是準總統夫人，讓貪腐成為博爾索納羅的當務之急。環境議題也是極具爭議的一點，連明年預期在巴西舉辦的聯合國氣候大會（COP25）也已遭到他的影子內閣取消了。另外，他和中國的關係也很複雜。仍為候選人的他，便在今年二月來台訪問，成為1974年以來第一個造訪台灣的巴西總統，而這間隙的來源便是中資對於巴西的經濟威脅，使得未來中國和巴西關係被打上一個問號。儘管如此，他所選任的內閣還是讓一些人心存希望的，尤其是因為這些選任的人大多沒有政治背景、沒有政黨包袱，因此他們或許會帶來巴西的改變。總結來說，巴西人還是極度分歧的，有些人認為他象徵巴西的改變，是巴西邁向經濟繁榮的必要之惡；另一群人則認為他是非必要的，巴西的改變不需要由他代表。除此之外，很多巴西人也並不知道他未來是否會遵照選前的承諾，讓預期的經濟效益還不明瞭，但傷害卻已造成。

巴西人可以分為三種，一是痛恨博爾納索羅並在他當選時感到憤怒的一群人；二是一群討厭他的人格，卻期望他能在現今政治環境下成為一股清流的人；最後是一群博爾納索羅的死忠粉絲，儘管沒有任何論點，但仍會投給他的一群人，而這次大選很明顯的是後二者贏了。另一個值得探討的議題是年輕群眾，尤其是十六歲以下的人對於他的盲從，筆者也認為博爾納索羅可以被比喻為南美洲的川普，他們倆無知、強勢跟仇視的特性十分相像，兩人崛起的方式和對社會的影響也都極為相似。總之，就如同筆者的巴西朋友Pedro說的：「他會帶來沒有政治包袱的改變，他並非以往的政客，我對未來是充滿希望的。」也許他是巴西現在最需要的人物，但以現在來講還是太早了，他對巴西政治帶來的可能改變，要在持續觀察中才能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