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眾人完善的照料後,贊亞戈撇下擔心、重新擺回那嚴師的姿態,要瑪洛薩琳今天暫時休息,並且好好反省她的傲慢。是的,傲慢。她開始自負了。
之所以自負,是因為贊亞戈稱讚她「揮劍技巧掌握的比父親還快」因此她便自以為是的跑去挑了把真傢伙來弄耍;怎樣也沒想到,她挑中的是把極為沉重的寬劍,那是贊亞戈為了讓瑪洛薩琳試試各種劍類的重量而特意擺出來的。
於是,在她還沒來得及與這把寬劍建立適合往來的友誼,她就被劍的重量拉到向歪曲,撞到了擺劍的桌子角邊。一把細長的鐵劍正好向她滑落,要不是她用手臂遮擋,那銳利的鋒刃很可能會劃過她的脖子。
從贊亞戈事後的責備語氣聽來,他顯然有些自責。畢竟瑪洛薩琳是趁他不注意時偷偷嘗試的;為了避免贊亞戈繼續自責,她鼓起胸膛向贊亞戈表明這都是她的錯,也換來對方更嚴苛的訓斥──不過,就結果來說是好的。至少贊亞戈已經承諾,在她能正確使劍以前都不會讓她碰練習木劍以外的東西。就連廚刀也不行。
受到一陣痛罵後,先前與康妮談論長遠未來的意氣風發之姿完全煙消雲散。當康妮端著安撫她情緒的花茶與甜點進房時,她有感覺到這位未脫稚氣的侍女,偶然間發出了輕細的低笑。
充滿騷動的一天,與瑪洛薩琳此刻待在房間內享用茶點所處的寧靜,形成了奇妙的對比。
康妮難得沒有陪伴她身邊。下午,她將與侍女長前往街市採買布料,以便為瑪洛薩琳製作新的衣裝。畢竟她不能老是穿著先前挖出來的那件黑紅交錯的襯衫。在不久的將來,她可能會更頻繁的參與到宮廷圈子裡,與那些爵士大臣平起平坐。她得多準備幾套能給予相應印象的服裝。瑪洛薩琳還不忘交代她們替她挑選幾副首飾,要能彰顯她身為女性文爵地位、不容輕視的那種。
事實上,她在契倫王前來面見她的一週後,她就曾試圖參與兩次會議。
她學乖了。第一次,她只是乖乖坐在那兒,什麼話都沒說,儘管她早已因為先前的行徑就引惹眾人的注目。當她坐定時,同桌的文爵們還不時對她散發猶疑的目光。
第二次,她稍微大膽了些。她開始品嘗起桌上的點心,並請求一位靠近糖蜜罐的肥胖文爵將糖蜜遞給她,還非常鄭重地說了聲謝謝。
這些舉動說不上有什麼特別的。在一般場合,它通常就只是「個人的選擇」:選擇沉默,你可以避開所有與人互動的機會。你可以躲在無人過問的角落,任由陰影隱沒你的身姿。全程只會有敏銳的侍者會來向你簡短搭話;如果選擇走入被閃石光芒鋪罩的宴會中心面對滿桌佳餚,那麼你就得慎重選擇想吃的食物──宛如藝術雕琢的精品點心,會讓人以為妳是眼中僅有華貴權勢的女人;一口易入的食物,代表你為人自私;無法輕易解決的粗曠肉腿與烤雞更是萬萬不可。因為這代表你毫不檢點。
在宮廷議會的場合上,他們在意的是瑪洛薩琳為何不畫畫花妝穿上花服,去取悅單身的爵士男孩們,反而要把自己裝束地像是與他們擁有平等地位的女人。因此,就算她不跟任何人互動、或者因為禁不起食物的誘惑忍不住吃了幾盤食物,都不會有人在乎她是否符合一般宴會的儀態標準。
這些真的都是小事,真的。
比起她忘了與巴姆薩諾蒂的約會。
究竟是怎麼忘記的,瑪洛薩琳自己也不明白了。她只知道,國王來訪的當晚,旦父前來陪伴她,並且對著攀在爪子上哭泣的瑪洛薩琳滿滿的安慰。
旦父的話語總是令她充滿力量。即便她一直都不明白,為何旦父身處的世界老是在颳著狂躁的風。她很慶幸旦父願意在她身心煎熬的時刻前來陪伴,祂總是能挑在適當的時機出現在她面前。
但這幾次旦父的降臨都發生了一個狀況。就是當她清醒後,她總是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而這樣的狀況就發生在旦父與她碰面之後。
瑪洛薩琳猜測這應該是旦父所為。她不理解旦父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許是今天的意外狀況使她的記憶受到了衝擊,瑪洛薩琳在突然間想起為何那兩次會議中、假象會惡狠狠地瞪視她的理由──她失約了,獨留假象在那兒空等,整整一個禮拜。
瑪洛薩琳匆忙離開房間,手裡罕見地端起慌忙吃淨的餐盤,並順手交到錯愕的路過侍女手上。在衛兵們尚未詢問以前,她就指示衛兵把贊亞戈找來,而她則在凌亂中回到房裡,隨手挑了件披肩披上就走了出來,完全不管她現在的穿著有多麼「休閒」。
當贊亞戈趕到時,她主動要求請他調出三位衛兵跟隨她,並由其中一位衛兵來擔任她的車伕;她又轉頭指示兩名跟在後頭的侍女,要她們立刻為她綁上能見外人的髮型,至少別像現在這般凌亂不堪。
「妳要上哪去,小姐?」一名侍女一邊詢問,一邊將替她綁好的辮髮纏在頭上。
「一些私事。」她在衛兵們的簇擁下,慌忙走出家門。「贊亞戈叔叔,家裡就拜託你了。」
「稍等一下,小姐,這會不會太突然了?妳要出門?」贊亞戈跟在一旁詢問。
「一點也不突然,叔叔。」
當瑪洛薩琳來到宅院大門時,天空飄下了雪,一頭連繫著車廂、被突然牽出的畜蛇不悅地蹭了蹭地面,很顯然牠不喜歡在這種天氣活動。
瑪洛薩琳不願意折磨這孩子,她很清楚畜蛇習慣在這種寒冷的天氣好好睡上一覺,有時候牠們甚至能睡過整個碩季;可是不行,至少現在不行。她趕著去見假象,即便她發覺有夠晚了,但應該還來得及──現在她只能期望當她抵達假象的宅邸時,他還沒以巴姆薩諾蒂的身分進到宮廷裡,否則的話她就要尷尬了。
「我們很擔心妳的安全。」在瑪洛薩琳急躁地跨上車廂前,贊亞戈開口道,「最近,我的人偶然發現我們大宅附近有一些可疑的黑影。我們暫且無法知曉這些傢伙的真面目,但我認為,他們可能與前幾天發生在妳房間外的『狀況』有關;雖然我不願意過度揣測,但緊接在妳徹夜未歸、奧托大人的失蹤之後又突然發生這些怪事,我判斷小姐妳或許已經成為某些人士眼中的目標了。」
「這我無法否認。」瑪洛薩琳的發言令贊亞戈震驚不已。「別忘了我們先前談過的,叔叔,我相信在我向你詢問一些事情時,你老早就有所察覺了。無論如何,我雖然也很擔心那些試圖威脅我的人什麼時候會出現,但我還是希望你暫時不要對宅邸裡的任何人透露我們的想法。光是我受了點傷就讓大家慌亂成這樣,我很難想像如果坦白告訴大家『嘿,你們的主人正受著某種威脅』他們又會出什麼亂子。」
「我明白。不過小姐,我希望妳不要太過冒險。雖然現在是大白天,或許不會有人明目張膽的對妳出手。但我還是希望為妳加派點人手,我不希望那一晚的事情再次發生。」
「你多慮了,叔叔。幫我跟康妮說一聲,別讓她太擔心我。」
一關上車門,一名徒步男子突然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在擔任車伕的衛兵提醒下,瑪洛薩琳探出頭並注意到了對方。
「瑪洛薩琳‧優希德文爵。」男子注意到動靜,立刻停下身對她行禮。「打擾您的出門意願了,文爵,在此先向您致歉。但我奉我家主人之命,特地來傳遞主人的邀請意願,想請您到府上碰面。」
「你的主人是?」
「巴姆薩諾蒂。」
一聽見名字,瑪洛薩琳頓時臉光泛紅。這不是出於什麼殷慕之情,而是出於羞愧。她就像是做錯了壞事被人逮得正著、等著被拎到嚴厲父親面前痛斥一頓的小孩一樣。明明與那種怪咖沒碰過幾次面,瑪洛薩琳卻老是覺得她已經足夠了解他,甚至猜得出他可能會有哪些行為,這算是好事嗎?難道她正在漸漸融入荒滅獵人的一環嗎?不,不對。是這個人天生帶有一種討人厭、讓人無法忽視的特質的特質。要判斷這樣的人會有哪些行為並非難事。
一想到假象可能會用什麼酸言酸語對付她,她心裡就備感壓力。
瑪洛薩琳吞了吞口水,努力想讓準備開口說話的嘴巴別那麼僵硬。
「我們正好要與他碰面,麻煩你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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