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精選
【文字創作】窮人的揮霍，是重傷後的後遺症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一隻光禿的鳥突然長滿了羽毛，他會想一直飛，飛到喉嚨乾竭、飛到羽毛紛落、飛到翼骨斷裂、飛到滿身是血。
常有人認為「窮是自己不努力」「窮人自己不存錢」「街友都愛買酒揮霍」我想告訴你不是的，我想告訴你，我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27000的薪水每個月花到透支
就如同《我的青春是：公共電話、蟑螂、鐵棍、爛牙與藥》提到的，我是窮人家的孩子。
資料顯示「影響兒童處理包括金錢，複雜問題與決策的習慣，很大程度在童年（7歲）時就已經決定。」
而我還記得很清楚，在我幼稚園時，我滿心期待地想打開好不容易存滿的竹製存錢筒，迎接我的是空空的筒子，還有生母的：「喔，我花掉了」
我大學因為被生父拋棄，自己出來工作了兩年，賺錢養活自己。而當我一個月賺兩萬七時，我花到每個月透支、毫無規劃、狂買衣服。
我想你會想問我，為什麼窮人有辦法賺錢後反而揮霍？
那是因為，我的生父生母沒有教過我什麼叫儲蓄、什麼是規劃。
那是因為，我還記得滿心期待的儲蓄變成一場空的感覺。
那是因為，我還記得滿心期待的儲蓄變成一場空的感覺。
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過這麼正常，可以吃飽穿暖、自由花錢的生活。
那是因為，一隻光禿的鳥突然長滿了羽毛，他會想一直飛，飛到喉嚨乾竭、飛到羽毛紛落、飛到翼骨斷裂、飛到滿身是血。
而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慢慢學習，從一個月花上萬買衣服或吃昂貴餐點，一點一滴學到現在，能把一個月買衣服的錢控制在三千左右。
小鳥也才終於慢慢停下飛行的腳步，停在樹梢上，舔舐自己身上的傷，等待羽毛再度長出來，再學習慢速飛行。
堆滿周邊與畫冊，卻連飯都要人送—因為那是他們活下去的意義
而我有個朋友，他是低收入戶，患有嚴重憂鬱症，家裡背債，他自己也因為多重疾病無法工作，只能靠接筆譯維持生計。
但她不到8坪大小的房間，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他喜歡的動漫周邊、畫冊，甚至堆滿了單人床的一半；她對她喜歡的東西也是課金、跑活動樣樣來，從不吝嗇花錢在自己喜歡的東西上面。
而這樣的他，曾經因為一度窮到沒飯吃，需要我去幫忙送飯。
可我知道為什麼。
因為那些東西，是他嚴重憂鬱症發作自殘到需要復健時、
是他被媽媽打到一邊眼睛看不到時、
是他在跟全身上下各種我聽都沒聽過的疾病對抗時、
唯一的慰藉。
她的內心跟房間是相反的，所以她的房間總是那麼擁擠，堆滿了東西。
就像我後來從憂鬱症轉為躁鬱症，在躁期鬱期中不斷來回掙扎的時候一樣。醫學說揮霍是躁鬱症的「症狀」那我認為那也可以稱之為「填補」。
甚至在我完全感受不到快樂的那陣子，能讓我有一點點喜悅感出現的，就只有「下單」跟「拆包裹」這兩個動作，而拆完包裹，我就感受不到一點點買東西的快樂，東西也隨便丟。
那些美美的新衣散落在一旁，就像我不知道丟到哪裡的快樂一樣。
而我有實際跟街友們談過話的經驗，也實際上看過抽菸喝酒的街友。根據資料顯示，七成的街友有工作，大多是舉牌工、臨時工等不穩定的工作。
那他們為什麼不把錢存起來等著租房子？先不論現在租屋都要問職業、看儀表、甚至帶名片，你要這些連洗澡只能幾天洗一次的街友如何租屋？怎麼介紹自己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那些街友舉牌工，領著一天一千的微薄薪水，拿去買菸買酒。
那是因為他們努力想把生存，變成生活。
當你被台鐵說自己的家有觀瞻、看著自己的家被包成一包黑色的大袋子，只能坐在附近吹風淋雨。沒有一支菸、一瓶酒，你還能說服自己真的活著嗎？
失去與人的連結，錢只是一張廢紙
而貧窮又通常代表與人失去連結，在人生百味的講座中也曾提到：「許多街友早早就跟血親斷了聯繫，在街上又融入不了街友的圈子」
「他們坐在那裡，不是想著要等幫助，是想著要等死」
當你跟人、世界失去了連結，錢只是一張廢紙。
他們需要的不只是錢，他們需要的是看到未來與連結。
有一個我記得很深刻的事件是，我跟生父已經窮到下一秒就要上街頭，生父跟生母求助，她回「你自己要的孩子不會自己養？」
所以在我還沒能學會好好判斷誰真心善良、真的對我好之前，我唯一能判斷的就是錢，誰給我錢，我就認為他是好人、他對我好。
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談戀愛時，我每天都要問你愛我幾分？為什麼昨天是95，今天是96？我完全沒辦法從行動判斷這個人愛不愛我，只能用口頭確認。
因為我沒被愛過，沒有範本，不知道那會是什麼樣子。
對我們而言這些都不是膚淺現實或不努力、缺乏計畫，這是窮人重傷後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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