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生命中那些無法指涉的「有人」——讀漉漉《往復是無病的遲年》

櫃子上擺著一本自己手抄的詩集，以往只要遇到喜歡的詩，就會一邊慢慢讀一邊把它抄進去。內頁翻開的第一首，就是漉漉的〈孤城〉。還記得當時甫開始讀詩，來源大多是批踢踢詩版、每天為你讀一首詩，面對詩人，或者該說是可以產出大量奇特文字的匿名帳號，別說可以講出一套自己的意見，賞析更是不可能。僅僅是對於這些需要轉彎及跳脫一般語法思考的文字感到著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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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樣「奇特」的文字帶給我的也遠不止於新奇，經過巧思排列後了文字形變成一支利箭，有時穿心，帶來劇痛，但那卻不是傷害。內心淤積的穢物需要導流，詩永遠是最明朗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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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拿來當作前導的〈吸收不良〉也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會選它的原因單純只是感覺〈孤城〉已被分享過多次，想讓大家讀一些比較少曝光的，除此之外這本詩集裡也還有好幾首很棒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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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提到了還是想跟大家好好介紹一下這首〈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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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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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詞凋零

詩文不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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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不歌的季節

有人安靜成水

自己下雨

自己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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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長年等待

也等不到同一朵花開

自己蓋日子

再自己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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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陽光太烈

清晨太冷

有人撿拾黃昏

鋪成一條剛好的路

願此去好走

即便是離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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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寂寞

不是因為自己活

而是因為某處

有某個人

不需要自己

也好好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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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首詩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便是「有人」這個詞。在此可能是絕對不想承認的故作堅強，也可能是怕有人擔心所表現出的體貼。

咦？

這裡怎麼又出現了一個有人？

真的，有人嗎？

anybody here?

有傳來回音的可能嗎？

我們，真的聽見了嗎？

活在這假假真真的幻境迷宮裡，眼前所見究竟是映照出誰的心？我們為了誰，在心的周圍築起一道厚牆，明知道這塊土壤早已失去了讓花綻放的能力，卻還是決心固守在這片荒蕪之上。歲月靜了，但並不好，緩緩流淌的哀傷正匯集成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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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寧願當作「有人」這個詞的指涉不是發散的，而是直直地指向某個地方，有人只是路過我們的生命，卻帶來從未見過的美好風景，離去時則把我們抽乾得只剩軀殼裡響著的空谷回音。我們想盡辦法澆灌自己，把大量的時間虛擲在愛情肥皂喜劇，或平常很鄙視的心靈小語，明知道吃不完還是點了平常雙倍份量的鹹酥雞，搭配多到可以溺死其中的酒精。而有人最終用背影教會我們的事情，在往後的日子裡，卻讓我們在不間斷地失序中也能擁抱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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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詩之外，很少見到漉漉發表其他的文體，也因此這本書中的散文反倒成了最令我驚豔的部分。在〈反白〉中那躲藏在背景畫面中的青春儀式，那沒有愛情的愛情故事。這些記事可以或多或少看見漉漉之所以開始寫詩的原因，也讓詩詞內的許多物件變得更加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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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中有很多的後來，那都是之後，自己，不斷糾結所得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