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
「醒了?」嚴成瀾慵懶地倚靠在馬車上的軟墊上,手上放置著一本書籍,頭也沒抬的開口。
「醒了。」靳若魚立即起身整理自己的儀容,顧不上為何自己會和嚴成瀾在同一輛馬車上,當她的雙眸不經意看見嚴成瀾手上書籍的名稱時,手抖了下正在扎頭髮的髮帶就這麼掉落下來。
「怎麼?」嚴成瀾瞇著眼抬起頭看著有些吃驚的靳若魚,唇邊緩緩揚起一抹淺笑:「很驚訝?」
靳若魚僵在原地,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她雙唇動了動愣是沒發出聲音,只能緩慢點頭。
嚴成瀾合起書本露出書冊的封面來,上面書本的名稱為:若魚語錄。
靳若魚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會有一本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書。而且還是在嚴成瀾手上看見的!
靳若魚對嚴成瀾的舉止行為無法理解,她的話又怎麼了嗎?為什麼要製作成一本書?還有這種笑容是嚴成瀾用來設計人的,加上馬車上只有他們兩人在,所以這讓她心裡沒底很害怕。
很快靳若魚就明白了,嚴成瀾不是想設計自己,而是其實早就懷疑自己了。
「冷氣是什麼?為何妳一到夏季就開始唸著想念冷氣?還有,電,是什麼?妳為何會說有電這東西什麼都變得很方便簡單?妳來自哪裡,又究竟是誰?」
嚴成瀾手指輕敲著書籍緩緩開口,那語調很溫和平淡,但就是這種嗓音才讓人無所適從,因為你根本就聽不出來嚴成瀾的情緒是喜是怒,也許這一刻他還能好好跟你講話,下一刻一掌就讓人死亡,末了才緩緩道了句:本少主不愛聽這話⋯
靳若魚張了張嘴,眼珠子轉了轉,腦袋思考著有什麼應對的方法。以她對嚴成瀾的瞭解,她此刻應該是條砧板上的魚,目前應該還能讓自己彈跳幾下,下一刻可能一刀子就會落下。
「妳若想跳車,可以直接躍下,但妳不會武功這一跳下非死即傷不說,沿途也沒人會救妳。好好想想該怎麼老實回答本少主的問題才是正事。」
嚴成瀾不緊不慢補充,想耗著?行,本少主陪妳。
靳若魚瞪著姿態依舊隨性慵懶的嚴成瀾就有想咬人的衝動,沒事這麼聰明賊精還特麼愛威脅人做什麼?!不知道她膽子小嗎?
想了半天,靳若魚最後只能放棄撒謊的打算,畢竟她面對的是個比自己還要聰明的人,一時之間騙過去了在往後的日子裡自己都得戰戰兢兢的過日子,要是不小心被抓了紕漏,誰知道會如何?她可不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出錯,而且那樣活著也很累呀!
想通了,靳若魚放鬆下來隨意癱坐在馬車上如若無人般的找茶水喝,剛睡醒渴死人了,喝完了才瞟了嚴成瀾一眼,見他對於自己如此不尊重的態度沒有絲毫生氣和不耐煩後才是真正的鬆了口氣。
於是靳若魚盯著自己前方的車窗緩緩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帶著記憶活在這世界。套一句我們世界裡的話,這樣子要嘛叫重生要嘛叫轉世,而我則是將這情形歸類於我迷糊到忘記喝孟婆湯就來投胎了。」
「這裡的世界以武功為尊,誰的武功高誰就是強者,可以視人命如螻蟻。而我的世界裡,基本上強調人人平等,每個人的命都是一樣尊貴的,沒有誰可以隨意踐踏誰,既使是我們國家的領導者,就是你們嘴裡說的皇帝或是尊者也一樣,在我們那邊殺人就是犯法的。」她一定要強調殺人是違法的,動用私刑也是不行的!她還想要好好活著。
嚴成瀾的目光停留在書本上,手指動了動最後仍是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仔細的聽著。
「在我的世界裡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全靠自己努力,雖然有些人也是靠著家裡,但自己沒能耐同樣以後也會很悲慘。而我的世界比較進步,利用大自然界上能夠使用的能源、能量來使我們的生活更為方便。」
聽到這裏嚴成瀾淡淡問了句:「妳是指妳曾說過的電?」目光停在書本上的某一行字句。
靳若魚點頭苦笑:「其實說白話一點就是下雨之前的閃電,我們可以將它收集起來運用在我們的工具上,就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了。」她到底哪時候說過電這個字眼?她改!她以後說話一定會在腦海裡先想好再開口。
「例如冷氣?」嚴成瀾看著靳若魚的側臉問道:「它可以使夏天變涼爽?」
「應該是說冷氣可以使在它周圍的地方變涼爽,離開了它的範圍一樣是很熱的。」冷氣機沒有那麼利害好嗎!
「那電視又是什麼?」
靳若魚緩緩轉頭看著嚴成瀾,問道:「我哪時候說過這個?」她非常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說過電視這兩個字。
「夢裏,在妳五歲的夢裏。」說完嚴成瀾將書本翻開到其中一頁遞給靳若魚看,只見上頭清楚寫著當時的情況。
靳若魚看完書中記載後,緩緩抬起頭吶吶問道:「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五歲啊!誰會去注意一個五歲小孩的夢話?
聽到這個嚴成瀾似笑非笑的勾著唇角,回了句讓靳若魚險些崩潰的話:「第一次見到妳,聽見妳唱歌後。」
一個小小孩生長在平凡的家裡,雖然她很努力裝平凡了,但就是這種「裝」的態度才會讓她破綻百出,還以為自己掩飾的不差。
試問一個三歲娃兒真能懂什麼威脅嗎?沒經過特別教養的孩子,三歲還在玩泥巴吧!而靳若魚卻懂得提起小水桶努力做雜務,所以一開始嚴成瀾讓靳若魚做的那些事其實就是一種試探。
「嚴成瀾。」
「嗯?」
「你真是變態⋯」
「⋯多謝誇獎。」
靳若魚動了動唇想說自己並非在誇獎他,可是又有些鴕鳥心態的想著就讓嚴成瀾誤會下去吧。
只是一個轉頭就看見嚴成瀾竟然直接提筆在書冊空白處補上了這情況和變態這一詞後靳若魚整個人都風中凌亂了。
「欸,這不是好詞別寫了⋯」這個絕對得阻止!
嚴成瀾筆下沒停過,只淡淡問著:「以嚴家家規,以下犯上該如何處置?」
「⋯打五十大板⋯」
「若冒犯的是家主呢?」
「處以極刑⋯」怎麼嚴家家規老是動不動就處以極刑!
「小魚兒想知道極刑是什麼、怎麼處置嗎?」嚴成瀾擱下筆抬頭看著靳若魚笑著問。
「不,不想,千萬別跟我說!」靳若魚舉起雙手捂住耳朵,她怕死聽到見到這些東西,晚上會做惡夢的。
自從知道這個世界是如此不人道後,她說什麼也不要犯錯,那都是比死還要痛苦的刑罰!
「那就換妳來說說,跟本少主好好說說關於妳原本的世界的事情。」他也挺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世界才能養出這樣的一條魚兒。
聽到這裏靳若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帶自己出門是假,都是為了套話。可是若又不說自己肯定無法活著離開這輛馬車,所以靳若魚只能苦逼的將自己記憶中的世界的樣子交代的一清二楚了。
看著嚴成瀾手上的書本逐漸增厚,靳若魚就有想哭的衝動!
這每天都和大魔頭待在馬車上說著自己的世界卻又回不去,看著隨時都可以結果自己生命的人一臉感興趣的看著自己,靳若魚都快被逼瘋了。
這可惡的世界,為什麼讓她出生又不讓她學會武功,好歹她還能自保或逃跑啊。
嚴成瀾看著對自己敞開心扉侃侃而談的靳若魚,那隨意的姿態隨性的態度以及嚮往的神色,可見她並沒有撒謊,她生活過的世界並沒有如此嚴重的階級、主僕之分。
車隊在緩慢慵懶的氣氛中前進,嚴成瀾說是押標歷練,但基本上他幾乎都和靳若魚待在馬車上聽著靳若魚說著自己的世界的一切,偶爾遇到城鎮他就會看見靳若魚猶如一隻放飛的小鳥撲翅一振跳出馬車外看著外頭的街道,雙眼放光滿臉好奇的想將整個城鎮都逛個遍。
嚴成瀾絲毫不懷疑,如果靳若魚身上有錢的話,她根本不會想起她還有個主子在這兒,早跑個沒影了。
而事實上靳若魚不是因為身上沒錢而不跑,她是因爲不會武功而不跑的!
誰讓這個世界上的人或多或少本身都學習過武藝,像她這樣半分都不會的人不是地位低下、無法學武的人,再不然就是自恃身分高又聰明有地位的人,跟她一樣沒身分地位又不聰明的人都只能乖乖龜縮在主子身後尋求庇佑。
偶爾大街上也可以看見誰跟誰一言不合就動手開打,靳若魚每次都閃很遠有時候甚至看見或聽見有人喊:有暗器。她還會直接躲到嚴成瀾身後去。
嚴成瀾每回都會被靳若魚搞得很無語:「暗器?打掉就好。」
「打不到啊。」
「那就閃開。」
「我就是在閃了。」所以才趕緊躲到你身後,不然你以為我在做什麼?
「⋯⋯」
這一日,嚴成瀾他們來到了偃月城。
剛尋到一家客棧嚴成瀾就帶著靳若魚一行人入住,在等待手下處理訂房手續、付訂金時,嚴成瀾站在一旁隨意看著客棧周圍環境,也不知道他聽到或看到什麼,他目光微凜的看著某個方向,最後確認好之後在途中經過客棧大廳時,嚴成瀾看一眼客棧老闆的女兒後便直接跟著店小二走向自己的房間。
出門在外嚴成瀾一般來說入住的都是特別大的房間,而這樣的房間通常都不會有人住,因為價格較高且出門在外將就一宿的想法的人頗多,所以這類的房間通常都不會缺。
可是嚴成瀾不是一位肯將就的人,因此他只會入住最大最好的房間,這種房間除了內房都還有一個外間,而靳若魚都是睡在外間的小榻上,誰讓她人小又還未成年呢,睡哪都可以。
這一回嚴成瀾剛進入房間並沒有先讓靳若魚下去整理行李和休息,而是將她喊了過來,一開口就問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人是來自妳的世界?」
什麼我的世界你的世界的?靳若魚愣了一下才明白,嚴成瀾說的是什麼,她搖了搖頭:「如果有很多這種人這裡早亂了,哪可能還維持現狀啊!」這人不會見誰不對都要懷疑吧?
「本少主懷疑客棧老闆的女兒和妳一樣,來自同一個地方。」嚴成瀾手指敲了敲桌面半瞇著眼說道。
「嗄?」靳若魚滿臉問號的看著嚴成瀾,你還真懷疑誰了!
「晚一點妳去試探一下。」嚴成瀾最後吩咐著。
「咦?」老兄,你從進到客棧到現在都沒有一刻鐘,你就知道人家從哪來啊?
可是轉念一想,光從自己三歲哼個曲調就會被看出破綻來,這一刻鐘能夠透露的訊息量也蠻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