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司徒仲林最後開口問道:「曹寺丞的死,阿弘可有份?」
「沒有。」賈述篤定地搖頭。
司徒仲林鬆了口氣,之後又問道:「是這曹伯舒殺了阿弘?」
「大理寺不肯提供相關證物,實情如何,無從得知。」賈述道:「只知道在世子過世的前一天,曹伯舒確實去過大理寺。」
「大理寺怎麼說?」問話的是鸞姬。
「屬下問過當值的獄卒老許,他說他當晚送飯過去,世子坐在角落不說話,飯水都沒進。」賈述道:「老許說這不是第一次了,世子剛進去的時候也是這樣……」
「阿弘沒吃飯,大理寺不管嗎?」司徒仲林突然拉高了聲音。
「老許就是第二天早上發現世子不曾用飯,上前察看,這才發現世子已然身故。」
司徒仲林再次深吸一口氣,問道:「所以那天見過阿弘的,是那曹家小子和這個獄卒。還有誰?」
「沒有了。」賈述搖頭道:「不過……」
「不過什麼?」司徒仲林的聲音十足地陰沉,鸞姬再次按住了他的手。
「曹伯舒是六年前的武舉狀元。」賈述覷眼看著堂上的大巫和王爺,字斟句酌地道:「老潘幾年前在虎口客棧喝了酒,嗯……您也知道,他一喝酒就犯渾,那一回先是開罪了老闆娘,之後和曹伯舒槓上,老潘先槍後刀,掀翻了兩張桌子,曹伯舒一步沒動,刀還沒出鞘,就把老潘給砸昏了。」
賈述口中的老潘是王府的侍衛副統領潘瑞祥,此人力大悍勇,平日倒也可靠,但一喝酒就成了瘋狗。當年在南境,他一次醉酒打傷了二十幾名同袍,最後司徒仲林不得不去了他的軍籍,送到京師交由賈述管束。
「你到底想說什麼?」司徒仲林只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抽痛。
「京師雖大,但有本事單手扼死一名成年男子的人並不多。」賈述道:「老許沒這本事,但曹伯舒恐怕是做得到的。」
「那手印是他的?」鸞姬問道。
「說真的,那手的骨架很細,不大像男人的手。」賈述搖頭,道:「但是,那位被殺的曹寺丞娶了定王的表妹,曹家確實有可能對康王這邊的姻親有些……」
賈述沒把話說完,不過司徒仲林略一凝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懷烈太子李隆成意外身故之後,皇帝一直未曾立嗣,如今朝中定王與康王相爭之勢已成。定王身後,以王家為首,多是世家大族;而康王身後,則多是以戰功起家的開國元勛與藉科舉入仕的寒門子弟。而鎮南王府,由於朝陽長公主與康王之母安淑妃是表姐妹,就算司徒仲林從未表態支持哪位皇子,也會因為這層親戚關係被認定是康王一派;曹家則恰恰相反,在曹睿仲娶王家女為妻之時,就會被視為定王的人馬。
但是,曹伯舒會因此下手殺害阿弘嗎?還是他有什麼理由,認定他弟弟曹睿仲之死與阿弘有關?但若如此,為何不上大理寺,要私刑處置?
不……他得先搞清楚那手印的事。
「阿廣不是把阿弘身上的手印拓了下來?他怎麼說?」司徒仲林問。
「屬下去過真武觀好幾次,都沒能見著二公子,說是不見客。」
「正門走不進去,不能翻牆嗎?」司徒仲林有些不耐煩。
「翻過,也試過用『鬼身』潛入。」賈述苦笑道:「都不成,無論從什麼地方翻牆,都會在牆外落地。」
聽了這話,司徒仲林皺起了眉頭。
司徒廣自他母親死後便時常離家出走,最初還能把人找回來,最後他躲到真武觀,說要出家修道,就再也沒回來過,一晃眼竟也五年了。司徒仲林原本覺得這孩子若是出家,離王府和廟堂離得遠遠的,也是好事。但顏太妃為了此事,特意找侄兒太常寺卿安律期寫了信送到南境,嚴詞指責他不管親生兒子的死活。他讓賈述去查,但除了這小道觀和大理寺卿王劭政有些淵源以外,沒查出什麼事來。
看來這真武觀也是一灘蹚不得的渾水。
「我聽少鴴說過,這真武觀是終南道派,對吧?」鸞姬若有所思地問道。
「大巫明鑑,正是如此。」賈述道。
鸞姬轉頭,對司徒仲林道:「不如讓少鴴去問問二公子?」
司徒仲林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賈述如釋重負。
「賈述,你說完了嗎?」司徒仲林問道。
「說完了。」賈述連忙點頭,道:「夜深了,就不打擾大巫和王爺……」
司徒仲林打斷了他的話,道:「我這裡有件事,你去打聽打聽。」
「是?」
「郭容海的傷。」司徒仲林沉著臉,道:「我今天出宮之後去了太醫署,太醫署上下只有一個岑幼春去看過郭容海,每回過去,郭容海都已經睡了,而且傷口已經包紮妥當,郭家不讓拆。所以岑幼春根本不清楚郭容海傷勢如何。」
這話聽得賈述一驚。「京中都說郭大人身受重傷,皇帝還……」
「去把替郭容海治傷的大夫找出來。」司徒仲林道:「他傷在哪裡,傷得多重,什麼時候要嚥氣,全都給我查清楚。」
「是。」
「還有一件事。」這回說話的是鸞姬。
「請大巫吩咐。」
「卬想見見嚴默和郝二。」鸞姬對司徒仲林微微一笑,道:「明日不拘什麼時辰,把他們帶來。」
「大巫,他們是呂隆安的人,怕是……」
「如若必要,把人拖過來,嚴默用了什麼厭勝,也一併拿來。」鸞姬道:「呂總管若是問起,叫他來找卬。」
聽了這番吩咐,賈述不敢再有二話,躬身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