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喜歡在睡前問我,他們來到世上的那天是什麼樣子。我總會不厭其煩地再說一遍,儘管前個晚上已經說過。
老大雖然是個女娃,但第一道哭聲竟像喉嚨沙啞的鴨子,小巧的嘴張著,發出一點也不迷人的呱啊呱的聲音。現在的她很喜歡小動物,每次聽到自己出生時像鴨子哭,總是咯咯地笑個不停。弟弟剛出生的臉蛋則像女娃兒粉嫩,我們至今仍喜歡說見到他第一眼時,很驚訝他怎麼這麼粉紅,但他明明是個男娃,卻連哭聲也是細細綿綿的柔軟。
護士把裹著包巾的小嬰兒抱到我眼前,小心翼翼數著手腳丫子給我聽,生產的傷口還在縫合,我則在你們的臉龐,輕輕印上這輩子的第一個吻。
「還有嗎還有嗎,再來是什麼?」你們好熱切,骨碌著雙眼不睡,只想知道當時的所有經過。想著剛出生的你們,也只是緊閉著眼,不然就是哇哇哇地討著奶喝,連自己哭過了都不知道。我曾想過要用力幫你們記著,關於你們的最初,我就知道終於在多年以後,你們會開口問起。
想著剛出生的你們,也只是緊閉著眼,不然就是哇哇哇地討著奶喝,連自己哭過了都不知道。
有時我會努力回想,記憶究竟可以回溯到幾歲。隨年紀漸長,對於自己幼時的印象已漸漸剩下片段畫面,而且有些時序會混淆,甚至還跟夢境裡的畫面重疊,讓人分不清真偽。比如夢裡曾出現小時家陽台,不鏽鋼欄杆上有個小門,我一直都以為那只是夢,有次請弟弟幫忙確認,才知道真的有個上鎖的門,我常在夢裡,從那道門跳到後面人家的院子裡玩。國小六年級曾跟好友大吵一架,後來和好了,幾年前在臉書相認之後,她還是不太理睬我,我開始猜想或許和好只是夢裡發生的情節。
偶爾我也會問起母親我出生當時的細節,陣痛在夜晚發生嗎?怎麼忍耐的啊,還坐著摩托車去醫院生產,後來又是誰陪著妳。遙遠的記憶斑駁,是舊牆上未脫落的油漆碎片,怎麼努力拼湊也無法完整呈現最初,最後只能換得總結,妳喔,小時不好養,糾狡怪(台:調皮)。
時間不會為任何畫面定格停留,新的生活點滴隨即覆寫上記憶軌跡,舊的回憶也只能在不知名的空間裡流盪飄搖。會不會有那麼一天,重新想起我們這樣黏膩的親子日常,十幾載的日子,也是光影迷離地讓人覺得彷彿眨眼一瞬。
聽著聽著你們又呼嚕呼嚕的睡著了。我才又在心裡想著,你們來世上的那天,這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窗外天晴還是下雨,我怎麼都不記得了。
或許是因為,我眼裡始終只有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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