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徐府,按禮數,他們得開門請我進去,之後找個人出來說老徐他不在,或是不方便見我。」司徒仲林道:「這回是要向他問消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要一道咒符,能不動手就屏退他家的下人。另一道,是要能找到老徐他人的。」
鸞姬想了想,問道:「你手邊可有徐將軍的東西?」
司徒仲林起身,從櫃子裡翻出一大疊舊信,一陣翻找,最後抽出一封信來。「這是他十幾年前寫的信,能用嗎?。」
「親筆寫的?」
司徒仲林將信打開,那是一張只寫了十來個字的短箋,字跡歪斜,有些字加減了筆畫,還有幾個字不知是從哪部三墳五典抄來的,乍看之下實在認不出寫了什麼。
「字醜成這樣,只能是親筆了。」他笑道:「徐家是開國元勛不假,但當年徐保義老將軍的家訓頭一條,是嚴禁徐家子弟念書,說是只要會寫自己的名字就行。」
鸞姬笑著搖頭,抓起司徒仲林的右手一同在榻上坐下,額上的箭羽紋印開始泛出金光,鷹爪一般的手指在司徒仲林掌心上方憑空「刻」出一個短而方的字符來,字符是紅色的,像是刻印,又像圖畫。寫完之後,那字符金光一閃,之後便融入司徒仲林的手掌中,在掌心留下一個金色的字來。
之後她拿起那封信和司徒仲林的左手,將手覆在信上,道了一聲「起」,那信上乾涸已久的墨跡竟自活動起來,部份彙聚在她指尖,讓她在司徒仲林的左掌上方寫下了另一個黑色字符,之後金光一閃,在左手掌心留下另一個金色的字來。
兩道咒符做完,她將手指點在司徒仲林眉心寫了一個紅色字符,如同前兩個一般留下一個金字來,但顏色很淺,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右手讓你擋人,只能擋三次,省著點用。左手帶你找徐將軍,但若信不是他寫的,就難說你會找到什麼人了。」鸞姬笑道:「最後這個是逼供用的,你昨天才在太醫署用過。」
司徒仲林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摸了摸眉心,之後問道:「阿鸞,妳第一回來京師,少鴴今日帶妳去了哪裡?看了什麼?」
「沿著內城繞了一圈,喝了甜果酒,吃了羊肉燒餅,還讓少鴴帶了五十個餅回來,給他們分著吃。」鸞姬道:「不知為何,京師有很多魂魄在陽間徘徊,壽終正寢的有,橫死的也有,氣濁而重,堪比瀛洲。都城隍廟的鬼差不知做什麼去了,竟然放任至此。」
「當真?我這次回來確實覺得有些不對,但總以為是入冬燒炭火的關係。」司徒仲林又瞄了屋頂一眼,想了想,道:「可有危險?」
「這裡並非瀛洲凶地,危險倒是還沒有。但這魂魄四處遊蕩,終歸不好。」鸞姬道:「方才和賈述說完事情,北邊的氣就有些不對,我派出去的鳥兒來不及看到發生什麼事,倒是看到好幾處火災,就不知道和那些遊魂有沒有關係。」
司徒仲林躊躇了一會,之後問道:「妳說北邊的氣有些不對,莫非那個威靈殿是在北方?」
鸞姬抬頭瞅了他一眼,不禁笑了。
雖然司徒仲林從未明說,但他確實對長女鴛圖的生父鳴烏帶著一絲默不作聲的敵意。自己此番上京,正是因為鳴烏認為此行有機會取回儺巫的法器「威靈殿」,司徒仲林一路迴避這個話題,但此時終究還是問出了口。
「難說。但這京師的北邊確實有些不對。」鸞姬道:「今日曾路過二公子修行的那個真武觀,這道觀雖小,但重重禁制,戒備森嚴。而且那一帶的民居都布了屏蔽的陣法,入夜之後,房子裡的人看不見也聽不見外面的動靜。街道的石板上也布了驅趕的陣法,一般路人不大會想往真武觀那個方向走。布陣的手法很精細,就是範圍太廣,兩三個巷口之後的力道便不大足了。真武觀旁邊的那個火神廟也下了禁制,但手法粗劣,不是同一人所為。要不是真武觀,難保不弄出亂子來。」
「這真武觀碰上了什麼麻煩嗎?」司徒仲林皺起眉頭,道:「阿廣不會有事吧?」
「很難說。」鸞姬道:「但若是真碰上了什麼麻煩,這麻煩恐怕不小。」
司徒仲林深深地嘆了口氣,靜了半晌,方道:「少鴴和阿廣還說得上話,明日和她說說,若是能說得動阿廣,把他帶回來吧。」
「先讓她去探個口風試試。」鸞姬握住司徒仲林的手,笑道:「這京裡的狀況確實不大對,你自己要當心。」
「我沒事。但妳這回上京,呂隆安必然和宮裡通過氣。」司徒仲林道:「就不知道皇帝老兒會做出什麼事來,妳和少鴴也要小心。」
鸞姬笑了笑,沒說話。
南境三州古稱南疆,民風剽悍,桀驁難馴。南人崇巫,儺巫之中,以九巫為尊。老皇帝李元粲生前曾派人刺殺九巫,其中一名刺客成功殺害了預定繼承前代大巫厭鳧之位的儺巫,樂鸘。
樂鸘原本坐鎮瀛洲,她與其女鷂華同時遇刺身死,之後古戰場瀛洲的惡鬼頓失約束,原本南境三州只是大小矛盾不斷,之後卻是變本加厲,烽煙四起。
只能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如今這個皇帝為了應付他父親一手引發的南境亂局,萬不得已地封了一個異姓王,又嫁了一個長公主,但刺客倒是沒有再派過了。這回她有要事親身入京,橫豎瞞不住,便也沒費事遮掩。
「你別擔心,這京師,我們『來』是不會有事的,皇帝要為難我們,大約也是在『走』的時候。」鸞姬道:「是吉是凶,是禍是福,就看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