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跟朋友聊天,她說她很害怕聽到同事朋友發生不好的事。因為這時總是明明很想關心,又因不知怎麼表達而不敢靠近,結果卻顯得好像漠不關心。特別是近年來,大家都說絕對不能說「加油」。這樣一來,連本來唯一會的、最直接而簡便的方法都被切斷了,更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也一直對於要安慰人很有壓力。特別是察覺自己過去常不慎落入以為在安慰人,實則是在說教人的模式。為此,我很認真學習調整過,現在稍稍比較知道如何從容以對又不冒犯人了。
我們會面對需要給朋友應援、加油或安慰的情境很多,舉凡:失戀失婚、自己或親人生病、與親友生離死別、工作成就或人際的挫敗等等。
在這些心疼對方、很想為對方「加油」的時刻,如何避免一說出口結果幫倒忙?或者到底該怎麼說或怎麼做,才能真正幫助到對方呢?
綜合我所曾讀過聽過的建議,加上我個人實際運用後,感到很受用的,約莫可以從以下幾個原則著手:
1.心懷善意,比什麼都重要
善意與同理。不批判、指責,也不是可憐對方。
當朋友來訴說他的故事,我們最容易邊聽邊在腦中分析是非對錯,然後便進入跟對方說道理的模式。但其實朋友不見得是不知道是非對錯,他當下真正的困境是深陷在負面情緒裡,感到痛苦。這時與其跟他說對方「根本是渣男/渣女,你眼光真是太爛了!」不如跟他說,「你是不是為了花這麼多時間在他身上,而他竟然這樣對你,感覺到很不平、很挫折?」
體察對方情緒,辨識並認可這情緒,讓他感到在我這麼慘的時候,有人懂我在痛苦什麼,且溫暖地支持我,遠比急著給對方建議,更能穩穩撐住對方。
2.焦點在對方,盡量不要扯到自己
「我懂這種感覺。」(不,你不懂),宜改成「你應該是感覺很生氣/受傷/痛心..吧?」
「我奶奶也是得了這種癌症,她當時......結果我......」(滔滔說了五分鐘),對方心裡很苦,還要聽你訴苦?
關鍵在對方不是在自己,這點我也是花很久時間才搞懂的。我們很容易以為分享自己的經驗,能達到同理的作用。甚或是有時因為不好意思一直談對方痛處,才自願談自己的痛處比較安全,或者希望用比對方「慘」來安慰他。這些出發點都是好的,只不過這麼做有風險,因為每個人的經驗與感受都不同,我們很容易誤判了對方的情境與傷心程度,也不知道朋友與這件事相關的人事物,有什麼其他更深層複雜的糾結,因此自己的經驗對方聽了,有可能覺得根本沒有參考價值。
不是完全不能提到自己的經驗,只是最終關注點還是要回到對方身上為佳。一個小技巧是,少說「我...」,多說「你...」的句子。「我覺得這個人根本就是......」,可改成「聽起來這個人似乎......,你覺得呢?」(原句子是我聽起來...可省略我這個字)或者「你內心對這個人/這件事的想法是什麼呢?」「看起來你這段時間,為了爸爸的病,研究了很多資料呢!」
3.詢問與聆聽,勝過說千言萬語
有時不要有自己一定要說點什麼的壓力,想辦法讓對方多說點更好。「你今天準備做什麼?」「你覺得可能是什麼原因呢?」
許多人情緒不好或苦悶的時候,只是需要抒發的管道。這時我們光是去擔任那個安全的抒發管道,就可以發揮很有價值的作用。
而且很多人會在邊說的時候,邊釐清腦中想法,自己找到出路。或者透過述說,傾吐出內心的憤怒與遺憾,達到了整理內心,釋放負面情緒的作用。
4.不一定要用說的,可提供實質的幫助
有時說再多也沒有用,我也很建議用行動來應援。
記得幾年前,我妹妹生病住院時,我因為沒辦法時常在她身邊照顧,而且我們家的溝通風格比較壓抑,不擅長用口語表達關心與情感。我當時是送給我妹一個音樂播放器,裡面存了一些放鬆心情的音樂,她漫長的住院時光可以聽輕音樂舒緩情緒。
我也有朋友幫生病的朋友親手料理營養餐點或照顧寵物等等。不過,要為對方做什麼,才真正能幫到對方,還是需要小心判斷。有些生病的人需要忌口,送食品也許就不一定可行。也可以直接詢問對方現在有什麼憂慮或困難,然後視情況主動提供協助。
5.如果一定要說,可以這樣說
針對不同的情境,恰當地說出不同的話,真的很需要多多練習。如果還不是很熟練,有一些萬用的支持語,可以先收入口袋。隨時拿出來應急,都能派上用場。以下是幾句我十分推薦的應援用語:
這是我自己最近因家人生病難過時,感到實質上有被安慰到的一句話。在驚慌失措的時候,知道自己不孤單,有人願意做你的依靠,立刻就能感到既受肯定又有安全感。
因為不知現在可以做什麼,但表達出自己很關心、很想幫忙,而且會一直保持這個善意,因此不只今天,今天之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傳達出這樣的訊息,會讓對方在心理上與實質上都立即獲得寬慰與安心。
- 「......(我只是表達我的心意,你不用回呦~)」
現在因為社群媒體與即時通訊軟體發達,很多時候發生事情,第一時間我們會傳訊息表達關心與加油,但也會造成對方負擔,明明已經很心累或繁忙,為了顧到禮數回應這些訊息,還要花時間心力。這時我們主動先說自己只是表達但對方可免回,會大大降低對方心理壓力,等於收到你的關心與貼心的雙重心意。
我的經驗是,這時對方通常還是會回個貼圖,或簡短說謝謝。如此一來,你這個加油,就在零壓力下,圓滿達成了!
「聽起來你搬出去住,暫時遠離媽媽的情緒勒索可能比較好,你覺得呢?」「我今天下班去醫院去探望你,你覺得呢?」「他或許不是不愛你,只是不知道怎麼正確表達,你覺得呢?」
這個句型,能把我們的想法,用兼顧到對方情緒與意願的方式表達出來,是十分好用的工具。如果對方不同意你的建議或不想接受某些事,也有個機會可以表達,畢竟整件事還是以對方為主,自己的建議也許不錯,但或許在他心中時機未到或還做不到。這個句型,能夠讓雙方都比較沒有壓力地討論某些事。
但絕對要切記,不要在對方說出跟你相反的意見時,又忍不住回嘴想要說服他,這樣一來,就顯得這個「你覺得呢?」問得並不真心。相對的,在他說完他的想法後,雖然跟你意見不同,但你可以說,「喔原來你是這樣想啊」,或者「所以你是覺得......是嗎?原來如此。」總結他的想法就好。他會覺得自己的意願與想法有被接納。
許多人在逆境中,最怕自我價值感跌落到谷底,那種絕望與自棄,會讓人更難振作起來。我們如果能在這個時候,提醒對方,從一般情況來看,他在某些方面已屬難能可貴,能夠幫助對方恢復自信,肯定自我,然後再慢慢找到往前走的力量。「我很欣賞你......」這個句型,可以幫我們做到這點。
不過這個稱讚,可別流於拍馬屁或溢美,最好是符合事實且對方也能認同的,效果才會真正發揮。這其實並不難,可以直接描述事實就好。比如:「雖然這案子失敗了,不過我很欣賞你可以在艱困的條件下奮鬥,選擇堅持把它做完,沒有半途而廢。」「我很欣賞你有勇氣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改變自己的人生。」「我很欣賞你面對背叛你的人,也沒有多說對方什麼不好,這似乎表示你心裡已經準備放下他往前走了呢,你覺得呢?」(結合前一個句型,搭配運用)
在不能說「加油」,又很想為別人加油時,原來仍然有很多可以說、可以做的事。只要掌握心存善意、以對方為主的原則,再加上幾個自己比較有感的句型,多多練習,必能熟能生巧。在邁向成熟大人的過程中,我們一起學習,成為在朋友有難時,能夠實質撐住對方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