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躲在樹叢裡偷看的黃運與姜起,皆感到不可思議。
原來真的有里月見這個人,還真的長生不老。
就在月見他們剛走後,黃運與姜起立即帶著三個小孩迅速翻牆離開里府。
一出里府,三個小孩就趁隙跑走,正當黃運要追上去時,被姜起攔住。
『算了吧,他們也沒有對我們造成阻礙,既然是各為其主,就別去追究了。』
黃運想著,姜起說的也沒錯:『只是,他們背後的主人非常可疑,我認為這件事,要告訴殿下才行。』
姜起認同地點頭:『也好。』
查探到重要訊息後,黃運與姜起便立即離開。
轉到里府內。
月見他們走後,太至紆的眼神湧上一層陰狠。
『馮騫,待會回到宮裡,立即去密詳閣,看看里月見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馮騫回道。
里樁察覺到太至紆的臉色很不對勁,他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問:『陛下,您懷疑里月見所言有假?』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查個清楚。這女人…太有意思了。』太至紆說著的時候,他的神情就像看獵物般,凶狠貪婪。
見太至紆這模樣,里樁不免心驚。
陛下原來沒被里月見的美色所惑,那麼剛才都是在演戲囉?
『陛下,您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國師,方才委屈你了。』
『呃!』里樁錯愕,沒想到太至紆會安撫自己。
『不、不會,是臣太急於心切,沒察覺到陛下的心思。』
太至紆隨即換回平時隨興的樣子:『是朕太隨意,沒顧慮到國師的心情,讓你的小兒子跟里月見走,你不會怨朕吧?』
『即便陛下不同意,里月見也會強行帶走蔚兒。』
太至紆撫了撫下巴,說:『可里月見似乎真的是為了里氏著想,想讓里蔚接下國師這個位子。也許,這並不是壞事。』
『臣是怕蔚兒跟著里月見會遇上危險。』
『這是無可避免的啊。』
俊朗非凡的臉孔,不知為何,逐漸扭曲。
里樁微睜大眼,腦海浮起月見在他耳邊輕聲說出的話,小心太至紆。
『…是啊…,孩子大了,總得放手。』里樁語氣顯得兢兢業業。
太至紆略有深意地看了里樁一會,然後,他轉過身逕自朝門口走去,同時說:『不用送了。』
馮騫一看,隨即跟上前去。
『…恭送陛下。』里樁朝太至紆的背影行了禮。
直到太至紆與馮騫駕馬離開後,里樁才挺起身。
里樁心裡有諸多說不出的怨,因這次事件,才算弄清太至紆的為人,先前沒發覺,是因為朝堂上的事於他而言不過是雞毛蒜皮,如今,世間出了一位擁有長生不老的天命之人,且來自里氏宗家,站在太氏一族的角度,能多奉承就多奉承。
可是,太至紆不是這種人。
『莫非陛下…。』里樁按著傳來疼痛的太陽穴,『望蔚兒不要受到波及才好。』
———
玄慶宮。
一回到宮中,馮騫立即去密詳閣調查太熙四十三年的人事任職檔。他按年限與分類開始找,最終,在架上找到一個只用幾張紙黏起來的文檔,馮騫前後看了看,外表沒有封上書皮,也沒有明確標示什麼,它就靜靜躺在架上最末端,若沒注意,是很容易遺失掉的。
馮騫確認了裡頭的內容後,便去往和昊殿。
到了和昊殿殿外,馮騫開口道:『陛下,臣已找到您要的東西。』
殿內傳來太至紆的聲音:『進來。』
入了殿內,馮騫先是行禮,接著雙手奉上方才找到的文檔:『這是太熙四十三年,里月見任職國師的檔案。』
苗若保向前接過馮騫手中的文檔,再交給太至紆。
太至紆拿起文檔,心道,怎麼是這樣隨便黏起來?
太熙四十三年三月一日,里月見以十六之齡,就任國師,直至太熙四十五年四月十日。
太至紆翻到最後一張,上面只寫了一行字,其餘留白。
太熙四十五年五月,惟,天命之人。
太至紆放下文檔,嘴裡喃喃唸著:『里月見就是那個天命之人…』
自六百年前里氏宗家滿門被屠盡之後,往後繼承帝位者,就被賦予尋找天命之人的重責。
原本太氏皇族將希望寄託在里氏分家,隨著分家血脈一代代傳承下去,出來的卻都是一般人,偶爾會有幾個帶點天賦的,但都不是太氏皇族要等的天命之人。直至現今,太氏皇族早已對里家失了期望,在太至紆剛登基的時候,就有想過,待里樁過了知天命之年,就讓他辭官,從此降謫里家地位,不再讓其獨攬國師一職。
中都要強盛,勢必得需要里月見,既然,她是唯一的天命之人,又有長生不老之能,豈能讓她漂流在外。
太至紆倏地睜大眼:『絕對不能讓她離開。』
馮騫與苗若保同時疑惑地看向太至紆。
苗若保問:『陛下是在說誰?』
『馮騫,立即去大都司,讓他們挑出最精銳的人員,務必帶回里月見。』
太至紆突然改變主意,馮騫感到奇怪,他問道:『可陛下您不是才讓她走?』
『她是這個國家等了許久的天命之人,光憑只會卜卦觀星,是不會讓中都強盛的,唯有掌握天命之人,才可制霸天下。』
馮騫從太至紆眼中,看到雄志勃勃的野心,眼前這位年輕君王或許能帶領國家走向前所未見的強大。
『是。』
馮騫領命後,便退出和昊殿,迅速前往大都司。
———
從田方號取出錢後,月見對著他們三人與一隻狐說:『我有強烈預感,過不久會有危險的事發生,所以,我們得馬上離開中都。』
陽東士問:『什麼危險的事?』
月見瞧了瞧左右經過的人群,說:『在這不方便說,我們先到附近的郊區吧。』
然後,月見帶著他們三人快步走到附近人煙罕至的郊區,眼看周圍沒什麼人,月見才說:『太至紆知道我是天命之人,遂派了一夥人要來抓我。』
『什麼意思?』陽東士深感不解。
『我父親先前沒與陛下說這件事?』里蔚也是不解。
按理來說,父親除了告訴陛下里月見長生不老,天命之人這部分應當也會一起說才是,怎麼卻沒說呢?
『你們不知道吧,中都之所以能位居上亞大國之冠,主因是里家每隔幾百年降生一次的天命之人。因為能看到未來,也就幫國家擋去許多災厄,但凡內憂外患通通解決。』月見說著,眼睛停留在某處,眼光逐漸放遠,『太至紆想讓中都成為全上亞最強大的國家,這意味著,必須併吞他國,才能稱霸天下。』
里蔚倒抽口涼氣:『沒想到陛下有這等野心。』
『妳什麼時候知道的?』
月見知道陽東士想問什麼,她說:『方才在里府與太至紆四目交接的時候,他的過去與未來我全都看到了。』
『妳既能預知,靈力又如此強大,沒道理會怕太氏皇族,這不是妳想離開中都的真正原因吧?』
月見戳了戳陽東士的胸膛,嬌笑一聲:『你怎麼突然變聰明了呀。』
陽東士立馬變臉,他推開月見:『妳能正經點嗎?』
月見嘲笑似地呵一聲,才恢復原樣:『我之所以下山,是為了一個局。』
『什麼局?』
月見沒有回答陽東士的問題,只說:『從我們離開中都起,未來將會以亂字而行。』
話一落,月見突然張開雙臂,將里蔚與陽東士擠向煙縷,四個人就這樣抱成一團,眨眼間消失無蹤。
———
三隻小狼崽一接獲重要訊息,立即前往位在洛明城北街的元一酒樓。
他們進了酒樓,熟門熟路地上了三樓,接著右拐,看到門口掛著「沁虞之香」的牌子,便往那走去。
此時的真狼正悠悠地品著茗茶,遠眺窗外景色。
這時,小狼崽們進入雅間,第一句話就是:『里月見長生不老。』
真狼停住喝茶的動作,看向他們:『什麼?』
真狼一時轉不過來,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高個子的小狼崽說:『里家真的有個人叫里月見,她活了六百年。』
真狼猛然站起:『什麼?!』
小狼崽繼續說:『我們去了里家,親眼看到她,也親耳聽到她說的話。她承認自己長生不老,卻沒明說原因。』
這則訊息讓真狼無比震驚,原以為只是太至紆造出來的幌子,沒曾想,竟是真有此人。
『是什麼樣的人,可以獲得長生不老?又是為何能長生不老?這世上,除了神,凡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真狼又再問:『她人呢?』
小狼崽們搖搖頭,高個子說:『我們沒追過去,因為當時也有兩個人在打探里月見,是他們幫我們取得這個訊息的,我們怕會被他們抓住,所以就趁隙逃走了。』
真狼了然地點點頭。
想來,應是那兩個男的。
這件事鬧得全上亞皆知,背後一定大有文章,此事的主謀,說不定是里月見。
真狼打定主意後,他看向三隻小狼崽,接著大手一揮,將他們收回自己身上。
『得再去找岱青君談談。』
———
周國,堯王府。
宣袁看著手中的紙條,陷入沉思。
站在一旁的蕭兌看宣袁這副模樣已有一柱香的時間,最後他忍不住,終於開口問:『殿下,黃運傳來的消息可有什麼問題?』
半晌後,宣袁將紙條揉成一團,緊握在手心:『里月見,里家人,長生不老。』
『啥?』
『中都里家出了一位擁有長生不老的人,太至紆也已經見過她了,不過,她走了。』
『真有長生不老啊。』蕭兌驚訝道。
『奇怪的是,太至紆並沒有要撤銷這則尋人啟事,他仍舊任由此事在外擴散,你可知為何?』
蕭兌想了想,說:『他想藉由外界的力量,幫他抓回里月見?』
宣袁冷笑一聲:『太至紆可非善類,這樣一個人他都沒留住,不是他沒能力,就是他在釣。我猜,他釣的,可能是這個天下。』
蕭兌懵了,他完全搞不明白宣袁在說什麼,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里月見這個人嗎?長生不老耶,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要這個能力啊。
『這不挺有趣的嗎,得長生不老得天下?』宣袁突然站起,『我倒要看看,里月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殿下想如何做?』
『蕭兌,派出所有人力,全力收集與里月見有關的任何情報。』
『你想找里月見?』
『等等,這樣似乎不對。』宣袁忽然急轉念頭。
我身邊的人只有黃運與姜起看過里月見,派出十來位人馬跟著他們兵分兩路,未必就能尋到。難就難在,里月見除了長生不老,還有沒有其他能力。
若是有,任務難度絕對是無法估計。
再者,里月見的身邊有兩男一女,只知其中一位是里樁的小兒子,另外兩位尚不可知。
黃運還在紙條裡提醒,有個身分很可疑的人,讓孩子裝成乞丐到處打探里月見的消息。
宣袁緩緩坐了下來,重新思考對策。
『不如,先靜觀其變,同時留意所有有可能的消息。』
話說完,宣袁見蕭兌沒動作,就開始盯著他看,看得蕭兌莫名壓力大。
『殿下?』
『我說的話你有在聽嗎?』
蕭兌這才意識到,宣袁剛才看似自言自語的行為,原來是說給自己聽的。
『我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