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以文 (中華民國聲暉聯合會)
2022 CRPD第二次國家報告國際審查會議現場 同步聽打員
「一般民眾對聽語障者的需求多半認為手語即可,為何您強調有手語翻譯的同時仍需有即時字幕?」記者對我拋出了這個問題,事後報導並未刊出有點可惜,但我還是想認真說一次我的回答。
【為什麼大家總是很容易把聽障者跟手語連結在一起?】
最常見的例子就是,當聽到我介紹自己是在「聽障團體」當社工時,大家第一個反應就是「那你手語一定很好」,我通常得馬上澆熄對方崇拜的小宇宙:「謝謝,我的工作只需要簡單手語溝通」,又或者是當我在接洽各式演講,講師得知聽眾都是聽障者時,總會一臉驚恐的說:「可是我不會手語,怎麼辦」,為了成功邀約我必須再三保證「就用您本來的方式上課」、「需要手語的聽眾我會安排翻譯」
我想是因為使用手語的聾人/聽障者比起非使用手語的聽語障者,是更為“明顯”的存在,例如走在路上就會看到或看過有人打手語/比手畫腳,這兩三年的電視畫面會出現手語翻譯員,以及好幾年來跟聽語障相關的電影、電視劇,也常以“比手語”來演繹聽障/聾人角色的日常,像是早年的日劇「跟我說愛我」或是國片「聽說」等等。
不得不承認,【聽障者/聾人+打手語】這樣的形象的確是鮮明又深入人心的。
【比起手語,很多聽障者更需要即時文字、聽得清楚與搭配讀唇】
事實上,因為融合教育思潮、因為科技與助聽輔具發達,有越來越多能聽會說的聽障者,特別是在45歲前的青年世代,可能完全沒有學過手語,自然也看不懂手語、不會打手語,他們與外界互動的管道靠的是聆聽、讀唇與其他眼睛可以搜尋到的資訊,像是文字或圖示。只有在真實面對面互動時,才會感受到他們在聆聽與表達上的不同,像是說話時的語調、咬字腔調不太一樣、常常要兩三次才能聽懂別人說什麼,近距離才看得到耳朵上掛著的助聽器、電子耳等。
這類型的聽障者往往很容易被當成“一般人”,像是學校老師會認為戴了助聽器或電子耳的聽障生就跟一般生一樣,無法理解甚至接受為什麼還需要特教資源;職場中主管同事會因為聽障者的能聽會說,對於聽他提出的代為接聽電話、或是無法完成會議紀錄的任務,而對聽障者的能力大打折扣。
其實很難讓所有人都清楚明白的是,即使輔具幫助聽障者聽到了,但在不同溝通環境、對象及資訊量的因素交錯下,要能完整接收語音訊息並且正確辨識、理解語意,也就是“聽懂”這件事,真的是很多聽障者生活中最日常的困難。例如,平時面對面聊天無礙的聽障同事,無法用看不到唇形的電話跟別人討論工作,又或者是一對一討論功課沒問題,當很多人要七嘴八舌表達意見時,聽障同學會無法跟上龐大的資訊量導致答非所問或跟無言以對。
如果你不太理解我在說什麼,請假設自己身在全英語的環境裡,你都聽得到身旁的人說話,但你不一定能完全聽懂他們講的內容,聽障者在一個全語音的環境中,大概就是差不多的狀態。
【從無障礙走向通用】
當政府、企業或是個別的協助者認為只要提供手語翻譯就好,那就只能滿足有學過手語、看得懂手語、能用手語溝通的聾人/聽障者。這群以有限聽覺與口語方式與外界互動、從小沒有學過手語的聽障者,手語翻譯完全派不上用場,他們需要的是即時文字的提供、聽覺輔助系統例如藍芽傳輸等,甚至需要搭配清楚可辨的唇形來讓他們能更完整、充分的了解到“現在,誰說了些什麼”。
BTW,當2022年的台灣識字率調查告訴我們,已經有99.09%的人都看得懂文字時,即時文字的提供早就不只能服務聽障者,只要是需要文字訊息輔助的人,都能透過觀看字幕得到資訊,這不正是符合通用設計的產物嗎?
所以,只有手語當然不夠,即時文字/同步聽打、拉下口罩方便讀唇、提供更好的聽覺輔助科技,是平權路上我們要繼續努力、大聲講的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