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講話的方式,還是用字遣詞,又或者是言談裡敘述提及的人事物,我可能無意間時不時就給人一種裝模作樣、矯揉造作的感覺吧。其中,女生的比例又比男生多了一點,我也曾傷心的想過,難道是本人長相生來就令人討厭,可若真是如此,我也莫可奈何呀,畢竟是爸媽賦予生就。
偏偏高中時,我唸的又是女校,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天吶,那我的高中生涯肯定沒朋友,但現實又並不。高中三年我雖非唯一聚光焦點,但在班在校也小有人氣,自成一格。宜是我高中無話不談的好友,但我們並不同班,我們因社團而結緣,她是當時朋友中最適合一起看電影的一個,她對電影有非常獨到精闢的見解,常令我啞然無言。
青少女時代,我是那種若案下洶湧,便做不來表面和平之人。我的是非壁壘、喜憎分明,對嚮往之事雖自由奔放,但重要關頭,骨子裡卻又拘謹得要命,是矛盾情緒的集合體。宜說,她第一次與我在社團見面,只覺我是個安靜的人。後常在校內各處見我名姓,便覺此女大概家中不愁吃穿,自小可能家教森嚴,我當時聽見,大笑不已,什麼家教森嚴,完全沒有!不愁吃穿倒是實際。
我們後來因在社團讀詩寫作漸漸相熟,又因為電影結更深的緣份,那番話是要到很後面時,她才跟我說起的。
我記得她第一次到我家留宿,那天晚上,我們看了兩部影片,是西雅圖夜未眠和新不了情(天,是多老的片),看完電影後因全無睡意,我們便躺在媽媽造的望星台上看星星,望星台是我家說著好聽,其實也就只是個離地約50公分高的木平台,她驚訝媽媽原來真的如我說的灑脫與浪漫,且家中對我的教育皆寬容自由。後來,她就跟倫一樣,愛上來我家了,週末、假期、段考完,常可見她身影,倫也認識她。
高二時,一次校內國語文競賽,我同時拿下書法與作文獎項,宜拿走國語演說,我們笑嘻嘻從大禮堂邊走邊講,煞有其事地相互致敬,更約好那日放學到我家吃飯。就在那日下午,我聽起潔說,班上一些女孩們討論著我的閒話,我彷如自天堂墜至地面,身佈斑駁擦痕,心間隱隱一種摔落的疼。
而喬竟是此番言語之吹笛人,我不可置信,與喬一番直面相對,沒承想,於喬心中,我竟是那般的存在。而一切火線僅只因我拿特例名額與喬一同代表班上參加作文競賽,但喬在那場賽事當中其實也得了探花。
僅只因為這樣,我連以黑色圓珠鋼筆寫稿卷,亦成了假道學之人;我們平日談喜好,分享書畫音樂,那些心靈涓滴的誠實訴說,也都成了我的原罪;甚至連我說話用字的方式也變成裝模作樣,而我最無法接受的是對我父母與家庭的批判。
宜就是在那天回家的路上,告訴我那番話,她對我初始的印象,以及我們還不那麼熟稔的階段,她自首說,她曾經想過我說的一切,哪有人住那麼好的大房子,有那麼夢幻的父母。你記得從前我們只是朋友時,我曾說過,我們想到就在家裡作畫,但是是在空白的客廳牆壁上。你還不以為然玩笑的說,是哦,那房間的牆呢?我只輕巧跟你說,那是剪字貼詩的地方,你還覺得我假掰呢!我甚至覺得,你當時根本就嗤之以鼻,那眼神我記住了!(笑)
直到有天,你終於來到我家,你才發現,原來一切,至少大部份不曾有過虛假。你雖無緣看見我五歲時畫在餐桌旁的櫻,九歲時畫在客廳裡的樹,但你看見了我畫的小象,還有十五歲剪字黏在壁上的詩,那全都在我家的白牆上。媽媽每隔幾年,就會重新粉刷,她總說,不就是面牆,想畫就畫!
老實說,那個下午聽著潔轉述女孩們的話,我心裡雖覺委屈,但至少還不那麼受傷,直到與喬當面爭說分明,我才知道,原來許多我認為日常普通的事,別人卻可能與我不一樣。這就是別人眼中的我的矯揉造作,好慘,我曾有過這種評價,真是不堪的過往。宜安慰我說,反正就是喜歡妳的人就會死心塌地的喜歡著,像磁鐵一樣,妳不做什麼也會自然的成為磁場,不喜歡的就別勉強了。
也是。那之後,我還是繼續讀我喜歡的書,寫我喜歡的字,與人交往,說話用字就那樣,直至今日不曾改變,我不企圖自己成為聖光的所在,為人處世、生活日常,但求一心純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