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春末,還沒從研究所畢業,偶爾會到學校後門的大安運動中心運動。某天晚上從運動中心出來,沿著圍牆的紅磚道要走回和平東路時,跟一位戴著墨鏡的中年男子擦身而過。他的手杖敲打路面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同時間有一對情侶趨向前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他有點焦慮並粗聲地揮揮手說不用,這條路我常常走,不用幫忙。情侶識趣退開,我想他一定遭受過一些不愉快的經驗,所以對社會多少有點防備。故我也轉頭繼續走,但走兩步後我突然想起,前面的路段今天在施工,他知道嗎?遂又折回,悄悄跟在他後面。
果不其然,到了施工路段,他被擋住了。工人們見狀說:「大哥大哥,這裡不能走喔!」他有點手足無措地喃喃道:「我之前來這裡……還沒有這樣……」我趕忙走上去對他說,「您要去哪裡?」他說:「我要去大安運動中心游泳。」我撒了個謊,說我也剛好要去那邊,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走?他說好。
在路上,許是沒有了特別關照的壓力,他也不再緊繃,跟我搭了話。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他不住附近,他家在中正區的,有一陣子沒來了,所以不知道會碰上施工。
「那您怎麼不在中正運動中心游泳?要大老遠跑來這裡呀?」我好奇問道。他說了一句令我難以忘懷的話:「因為全臺北只有這裡的水溫最剛好,是26度C。」
我愣了一下,我從來沒有想過什麼樣的水溫是最剛好的,游泳就只是游泳。他淡淡地說眼睛看不到以後,對身邊的很多事物,都會變得很敏銳,而我想他說的也不只是水溫。
「只有這裡的水溫是26度C。」
不知道為什麼,我後來一直覺得這句話非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