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想喫鍾薛高,我沒捨得買。
等他進學校後,我一口氣買了兩個蹲在路邊咔咔旋。
校門口停着的卡宴緩緩降下車窗。
我前夫靳瀾眼神複雜地看着我:「林柒柒,你竟然敢虐待老子兒子。
「還喫獨食兒。」
嘖,好凶。
誰又想得到,又拽又兇的他後來會抱着我的骨灰盒歇斯底里地哭呢。
1
兒子看中冰櫃裏的鐘薛高了:「媽沫我想喫這個。」
我一看。
好傢伙,這不是雪糕刺客麼。
「68」的價格。
這狗賊猝不及防就刺了我卡姿蘭大眼睛一劍。
我拿了瓶常溫的礦泉水遞給兒子:「那你就想着吧。」
兒子噘噘小嘴,癲癲兒地就跑進了學校。
快看不見人影的時候他扭頭衝我做了個鬼臉。
我沉着冷靜地走回小賣部,遞給老闆錢:「兩根鍾薛高。」
老闆衝我豎了根大拇指:
「再甜不能甜孩子,再苦不能苦自己。」
我點頭表示讚許:
「窮養兒子窮養女,富養自己長身體。」
然後在兒子遙遙絕望的眼神中。
我左手一根絲絨可可,右手一根海鹽椰椰慢悠悠地旋了起來。
天氣熱,雪糕有些融化了。
黏稠的奶液流到我手背上,我蹲在路邊偏頭舔了手背一口。
我面前那輛卡宴,緩緩降下了車窗。
2
後座上,坐着我久違了的前夫。
靳瀾。
他頭髮留長了,黑色劉海幾縷耷拉在前額。
眉宇間看上去依舊有些凌厲桀驁。
一身銀灰色禁慾西裝襯得他越發人模狗樣。
心跳如故。
我竟然有一種王寶釧挖野菜的感覺。
只有我知道。
少年的靳瀾,留着寸頭,銀色耳圈。
將我抵在操場牆上發狠親的樣子,是多令人難忘。
那時候的他舔了舔脣瓣:「你今天多看了隔壁那男的兩眼。
「下次再看,信不信我當着他面親你?」
霸道中二得不像話。
那時候我數摸着他腰上的六塊腹肌,心不在焉:「那你挖了我眼睛吧,我管不住自己。」
他手臂微微發力直接托起我的腰,把我放到臺子上坐着。
與我平視。
少年黑潤潤的眼珠子盛着月光和星子,和我的臉。
將那七八分不羈浸潤得微微柔了些。
他又親我,輕哼:「我捨不得。」
3
一別七年,好久不見。
此時的靳瀾眼裏早已沒有了當初只有對我纔會流露出的柔和。
他眼神複雜地看着我。
一副興師問罪的語氣:
「林柒柒,你竟然敢虐待老子兒子。」
他可能覺得沒發揮好,又補了句:
「還喫獨食。」
他最後甚至言語攻擊還不夠,準備下車。
而我,轟一下站起身來。
扭頭就跑。
還舉着我兩根快要融化掉的鐘薛高。
直接跑成了風火輪。
直到跑到小區門口,我纔敢回頭看了眼靳瀾有沒有跟上來。
還好,沒有。
4
回到家後。
手上的鐘薛高已經融化得不成樣子了。
我把它丟進垃圾桶裏,去洗手。
洗手池裏我的鬼樣子嚇了自己一跳。
胡亂紮起的頭髮,一臉暗沉,黑眼圈。
眉心中央還長出來一顆囂張跋扈的大痘。
早知道會遇到靳瀾,我一定化個妖豔賤貨妝。
怎麼也是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飛的逃跑。
也不至於像剛纔那樣跑得那麼猥瑣。
但靳瀾,好像素來不喜歡我濃妝豔抹的樣子。
他十八歲生日那天。
也是我們剛進大學的那天,他跟朋友們在包間裏唱歌喝酒。
我被室友們推攘着進去。
一字肩上衣,小短裙,嘴脣塗得亮閃閃的。
靳瀾竟然全程都沒怎麼理會我。
5
直到我在上包間廁所的時候,有人敲門。
我穿好裙子去開門,一個身影直接把我推進衛生間裏。
低頭就抱着我的臉,對着我脖子就啃。
他皺眉皺得兇,一臉煩躁:「林柒柒,下次你再穿這種衣服試試?」
他拿紙巾把我嘴上的口紅擦了又擦,這才又低頭親了會兒。
半晌後才分開,脣角這才鬆弛下來:「這樣好看多了。」
幼稚得沒眼看。
而現在,我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嘴角同樣是上翹的。
沒骨氣。
我揉了揉臉頰,嘆氣。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以及我此時此刻,最想聽到又最怕聽到的聲音。
「林——柒——柒!
「躲着我是吧?」
靳瀾的聲音似乎是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6
嘖,好凶。
爲什麼不躲呢?
這話不是他親口說的麼。
他自己說,以後再也別見了。
當初離婚的時候。
我倆一夜未眠,在客廳抽菸坐了一夜。
我記得那天我下車前拽着靳瀾的衣角。
「不離,可以麼?」
靳瀾沉默地咬着煙,沒點。
最後他掰開我的手,一根一根手指輕輕拉開,雙眸通紅。
「林柒柒,你自己覺得,還回得去麼?」
7
我想了想,也對。
靳瀾拽着我手臂,拉我進了民政局。
離婚證爲什麼也變成紅色的啊,明明這麼傷心的時刻卻要用紅色來掩飾悲傷呢。
靳瀾牽着我的手,在工作人員詫異的眼神中。
我們這對明明剛拿完離婚證的前夫妻,幾乎是互相攙扶着走出了民政局。
靳瀾跟我站在民政局的車前。
他幾天沒刮鬍子,眼神裏帶了頹,不再似之前那麼亮了。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把車鑰匙,銀行卡,全塞給我。
「房產證上一直填的你名字。
「都給你。」
他彎腰,俯下身子,額頭抵過來。
抵在我的額心,額角溫熱,鼻尖冰涼。
「林柒柒,以後別見面了。
「自己好好過。」
他什麼都給我了,一個人獨自朝着回家的反方向走去。
我伸出手,什麼都沒抓到。
坐在花臺上哭成了狗。
靳瀾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8
門外敲門的聲音,不疾不徐。
屋子裏沒開燈。
估計裝死,他過一會兒就會走了。
「林柒柒。」
靳瀾狠道:「長能耐了?這麼大的事情都瞞我?」
我有點不知所以。
瞞他什麼?
他連我屁股勾子上長了幾顆痣都門清兒。
最近腦袋不好使,健忘。
我靠着門蹲下來想了好半天。
目光所及之處。
嘖,兒子的小黃鴨小水壺又忘了拿了。
啊,想起來了。
我瞞着他,偷偷生了個崽。
9
「林柒柒。」靳瀾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他似乎也是靠着門在講話。
「我們談談,行了吧?」
他的調子軟了下來,我還以爲他永遠不會用這種調子跟我講話了。
我皺了皺鼻子,眼眶有點發酸。
正想開口。
我隔壁李阿婆的聲音傳來:「你找小林啊?
「她不在這裏了。」
李阿婆年紀很大了,眼睛不怎麼看得見。
沒事兒時我做飯買菜都會給阿婆捎一份,偶爾幫忙收拾衛生。
她兒子會付錢給我。
原本她不怎麼喜歡生人,甚至連兒子坨坨她都不怎麼喜歡。
皺巴巴的一張臉板着,加上混濁的眼,看着挺兇的。
但坨坨一點也不怕她。
每天「奶奶」長「奶奶」短地叫,日子一長,再硬的石頭也會捂熱。
偶爾再去李阿婆家裏送飯菜,她會用柺杖敲敲她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小木凳,衝坨坨喊:「小皮猴,過來坐着喫飯。
「別煩你媽了。」
李阿婆有老慢支,天氣涼了總會犯。
咳嗽了兩聲,聲音蒼老又嘶啞:「走吧,人不在這了。」
10
前兩年欠了很多很多錢。
帶着坨坨躲到這個老小區裏來。
我告訴過李阿婆,如果有陌生人找來,就說我搬走了。
看來她還記得。
片刻,靳瀾低沉的聲音又起:「那您知道她現在住哪兒嗎?」
李阿婆柺杖「篤篤」作響,似乎沒準備搭理他了。
我聽到門縫下的影子在外面靜默了許久。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靳瀾離開了。
坨坨是他兒子。
但我不打算把坨坨給他。
11
坨坨快放學了,我去接他。
太陽好大,烤得我受不了,我又去冰櫃拿了個雪糕,躲在樹蔭底下啃。
這次拿的小布丁。
還是這個對我胃口。
剛咬了一口,那輛卡宴就又出現了。
而坨坨,已經出現在校門口。
我朝他擠眉弄眼打手勢,坨坨心領神會,噌噌噌往學校裏面跑去。
當靳瀾靠着車門抽第七根菸的時候。
我已經跟坨坨坐在肯德基的餐廳裏面了。
坨坨看着我啃香辣雞翅,咬着薯條,臉頰鼓鼓的,像在不高興。
我吐了塊骨頭:「咋了?一臉不爽的樣子。」
坨坨臉都快捱到我手裏的雞翅了:「媽媽,雞翅好喫麼?」
我細細咀嚼,認真道:「有點辣。
「記着以後別喫這個,拉嗓子。」
坨坨哭喪着臉:「那白天的雪糕好喫麼?」
我捂着腮幫子搖頭:「好喫,但粘牙,牙齒都粘掉了一顆。
「坨坨,你要記住,越是長得漂亮的雪糕就越會騙人。」
坨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回去的路上,我倆手拉手走在巷子裏。
旁邊走過一家三口,坨坨問我:「媽媽,爲什麼我沒有爸爸?」
我蹲下身,撫摸着坨坨的臉,沉痛道:「你爸爸。
「噶了。」
一個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林柒柒,所以你真的到處跟別人說我死了?!」
12
我抖了一下。
轉身,身後的靳瀾頭髮亂糟糟的,像是剛跑完步似的。
我:「嗨,好巧。」
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不巧。
「老子蹲你三天了。」
我一驚,接着靳瀾就指着坨坨:「我兒子?」
雖然說,這兩人十成地像,坨坨看起來就像一個可愛版迷你靳瀾。
但我仍打算睜眼說瞎話。
「噢,太可惜了。
「雖然我也挺希望我兒子是個富三代,但他確實不是你兒子。」
靳瀾置若罔聞,彎腰單膝曲下,動作有些生硬地摸了摸坨坨的臉。
「叫什麼名字?」
坨坨:「帥哥。」
靳瀾:「……」
13
十分鐘後,我抱着坨坨坐在了靳瀾的那輛卡宴上。
車內空調開得很低。
八月份的天氣,車內車外的溫度迥然不同。
燥熱感全消,我舒服地輕哼了聲:「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靳瀾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
他聲音好像柔和了幾分:「回家。」
家?
我跟坨坨的家,是那個月租不到一千塊的老小區居樓。
沒電梯,沒天然氣。
第一次扛煤氣罐上五樓的時候,我還蹲在樓梯間哭了一場。
跟靳瀾在一起的時候,我連包都沒背過。
我甚至連手機都掏出來了準備打給靳瀾。
可他手機號打不通。
他早就拉黑我了。
而今,靳瀾的面容五官線條依舊明晰,眉眼如初。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眉心是緊的。
而現在,好像心情還不錯?
我輕咳了聲:「不用了,你都要結婚了。
「孩子他爸還在家裏等我。」
14
車子在路邊停下。
我看到靳瀾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手背青筋凸起。
他抬眼看我:「林柒柒,不撒謊你要死嗎?」
我被戳中痛處。
抱着坨坨就想拉車門下車。
車門鎖上了。
靳瀾臉色沉下來,抿脣不語。
臉頰肌肉鼓動。
像是有怒火從肌膚之下滾燒過。
我不敢吱聲。
他看我這副樣子,好像更生氣了,油門一轟,車子重新駛出去。
路程太長,我跟坨坨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有身影籠着我。
甚至直接來抱我。
雖然他已經把動作放得很輕了,走了兩步我還是醒了。
我窩在靳瀾懷裏,他低頭看我一眼:「可以再睡會兒。」
我搖頭:「放我下來吧。」
我感覺到他手指緊了緊,然後鬆開了。
我問他:「坨坨呢?」
他揚了揚下巴指向旁邊:「睡了。」
我看過去,他的一個助理抱着坨坨跟在後面。
15
坨坨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很可愛。
我想起我剛生坨坨的那段時間,脫髮,失眠,每睡不到兩三個小時就得起來餵奶。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覺得那是我這輩子感受到最靜謐和接近靈魂出竅的時刻。
但腦子裏卻是煩躁和狂囂的難受。
嚴重的睡眠不足。
被孩子驚醒後心髒的瘋狂跳動和不適感席捲全身。
我感覺,我快要瘋了。
有一次,我在又一次被吵醒後,耐不住火氣將坨坨狠狠丟在牀上。
坨坨哭得很可憐,皺巴巴的小臉也不好看。
可哭着哭着,我也哭了。
我又愧疚又懊惱地重新將他抱在懷裏輕輕拍着哄。
坨坨很快就睡着了。
第六個月,坨坨突然有一天就不喫夜奶了。
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就好像,他也在拼命生長着,急着爲我分擔壓力。
只是趕着讓我多睡會兒,簡直就像網上說的那種天使寶寶一樣。
坨坨動了下,看起來快要醒了。
我走過去:「孩子給我吧,他習慣了我抱。」
坨坨六歲了,抱着其實是有點喫力的。
進電梯後站了會兒我氣息就開始急促了。
靳瀾突然伸手接過坨坨:「我來吧。」
坨坨在他懷裏,睡得很安穩,他垂眸,輕輕拍了拍坨坨的背。
臉上有溫柔神色。
這房子。
是靳瀾送給我後我又賣了的房子。
在坨坨一歲的時候,他生了場大病。
16
我將房子抵押給那人籌治病的錢,最終錢和房子都被人騙走了。
那場騙局有很多受害者,我是其中之一。
那個騙子帶着鉅額騙資,逃到了國外,至今沒被抓到。
我不是最特殊的,還有比我更艱難的家庭。
我揹着坨坨去法院的時候,門口用板車推着的奄奄一息的老人,他兒子頭髮也白了,還缺了一條腿。
求助無果,酒吧也早就關門了。
微薄薪水根本支撐不住藥費,我只能帶着孩子借錢。
認識的所有親戚,幾乎都借遍了。
我從以前那個年輕朝氣的林柒柒,變成了老賴。
我只能到處搬家躲債,然後找點零工一點點還債。
房子裏所有的擺設都還是原樣。
這幾年,就像只是做了場夢。
入夜,坨坨在兒童房裏睡了。
當時賣出去的時候還沒有裝成這樣,我跟靳瀾之前是不打算要孩子的。
我倆都不喜歡孩子。
靳瀾給我倒了杯溫水,遞給我:「林柒柒。
「談談。」
17
他喊我名字的時候。
又沒帶多少感情了。
心頭剛湧起的熱意瞬間退卻。
就好像我倆只是一對即將進行談判的商業對手,不帶半分多的私人感情。
我先開口:「孩子是不可能給你的。
「絕對,不可能。」
靳瀾:「明明懷了我的孩子,當初撒謊幹什麼?」
我笑笑,嘴脣有點幹:「因爲當初的確跟沈祈睡了啊。」
靳瀾沉默無聲地看着我。
他以前就這樣,氣到極致的時候反而不說話。
就像那天他衝進酒吧房間抓到我跟別人躺在牀上的時候。
他的眼睛都是紅的。
像是獨自覓食歸來的惡狼雙眼沁了血。
雖然不知道什麼狀況,我下意識地衝過去抱住他。
然後喊那人走。
他要是不走的話,今天這屋裏。
會死人。
那人走了後,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氣,我坐在地上發抖。
因爲昨晚,我什麼事都想不起來了。
靳瀾的手,輕輕搭在我頭頂摩挲:「林柒柒,離了吧。」
我搖頭。
他聲音冷靜到可怕:「不離,你是想讓我殺了你嗎?」
18
這事後來鬧清楚了。
有心人的有意爲之,我的酒被換了。
而沈祈喜歡我已久,他被慾望模糊了理智。
所以一切情景都是那麼地剛剛好,他把我抱上了二樓。
離婚後,沈祈想求婚。
我那段時間自我折磨得幾乎沒了命,我告訴他:「我們永遠都不可能,你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看到你,我覺得自己髒透了。」
終於有一天,沈祈看到我買了安眠藥。
他跪下來告訴我。
那晚上我們其實什麼都沒發生,他沒碰過我。
他就是覺得靳瀾配不上我,想借這個誤會拆散我倆。
我帶着這個消息興沖沖地回去找靳瀾。
卻看到他的公寓裏出來一個女人開門收快遞。
那女人赤着腳,頭髮微亂,穿着靳瀾的白T恤,露出兩條大長腿。
是黎秋。
19
其實靳瀾這人也就是外表看着渾,但是學習工作能力水平都是頂尖的。
大學畢業,他沒有靠家裏的資助,就跟朋友開了家工作室。
第一年底就拿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而我,路卻好像越行越偏。
最後開了家小酒吧,整日黑白顛倒。
像是跟靳瀾拿反了命運牌一樣。
靳瀾忙得很,但因爲是跟朋友合夥的工作室,規模逐漸擴大成了公司。
他朋友的妹妹,黎秋,打着助理的名義,總是日日夜夜跟在他們身後。
20
黎秋像個蠢蠢欲動隨時窺伺介入的小綠茶。
我煩她得很,見她就是一個大白眼。
絲毫不掩飾我對她的反感。
靳瀾公司規模擴大那天的慶功宴,我故意讓靳瀾哪兒都沒去得成。
公司搬了新址。
以前的老辦公室空間逼仄,風扇嘎吱作響。
他將我抵在牆上親。
「林柒柒,我特麼服你了。
「叫我來這裏就爲了看你的新襪子?」
我哼笑。
他手臂微微發力。
伴隨着輕微的撕裂聲,襪子爛了。
21
我操。
「我三千塊的香香襪啊!!」我心痛如刀絞,抓起他的小臂在上頭咔嚓留下好幾個牙印兒泄憤。
「再買。」他親了親我的鬢髮,「只能在家裏穿給我看。」
我哼哼唧唧。
最後累到還是他用外套直接裹着我進電梯下到停車場。
還好一路無人。
靳瀾送我回家後,我睡到半夜口渴醒了,摸到旁邊沒人。
他留了短信:「先睡,公司那邊得去一趟。」
天亮他纔回來。
22
我倆各自忙碌,可不同的是。
靳瀾是真忙,而我只是餬口,原本兩人就隔着條溝,我們假裝視而不見罷了。
可我知道,終究有一天。
那溝,會將我拖下深淵。
酒吧裏什麼人都有,三教九流,跟這些人打交道,得隨時變換面孔。
我穿着靳瀾最不喜歡的衣服,化着濃妝,接待着那些來店裏尋找慰藉的人。
靳瀾現在很少來店裏。
他說看到那些男的盯着我就火大。
他不止一次提過要我關了酒吧。
我告訴他:「靳瀾,我這人一事無成,碌碌無爲。
「這輩子唯一的成就就是擁有你。
「如果連這家酒吧都開不了,那我就更沒有底氣站在你身邊了。」
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酒吧不值錢。
可窮人,也要臉。
我跟靳瀾的矛盾,終於有一天被黎秋親手點燃。
23
那一晚,我店裏有人打架,酒瓶子亂飛。
碎片劃了小腿,縫了十二針。
我其實平日裏是不嬌氣的,但不知道那天爲什麼就是很想靳瀾在。
想看他護着我的樣子。
新來的駐場歌手就是沈祈,話不多但還挺靠譜,他報完警,彎腰就要來抱我:「柒姐,我送你去醫院。」
我齜牙咧嘴地示意他別說話,我正給靳瀾打電話。
凌晨三點,電話接通。
黎秋接的:「瀾哥昨天喝多了,吐了一身,衣服送去乾洗店了。
「他在隔壁房間睡,柒柒你別誤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