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完漫畫第一集的我,實在迫不及待想向所有人分享我的心情。那心情揉雜了很多不同的情緒與想法,很難梳理開來,是深刻感受時間流逝的同時,看見它帶走諸多有形與無形事物的惆悵與無奈;但卻又在故人與新人交替的世代之間,看見在其中孕育可能性的希望與溫暖。
以壽命比人類還漫長的精靈族魔法使做為本作主角或許還不是《葬送的芙莉蓮》最獨特之處,以一段冒險旅程的結束做為故事開端或許也不少見,但無論是人物對白,或是獨特的分鏡運用,在在讓讀者隱約察覺芙莉蓮對時間的認知有所不同,以及隱藏在書名中的「葬送」二字真意。
光是第一集的第一話短短篇幅,其中所蘊含的悲歡離合已足夠帶來衝擊。一個人幾十年光陰的一生對於人類而言十分漫長,對於芙莉蓮而言卻是翻閱幾頁書頁的片刻剎那。如果我們讀者驚訝於作者安排離別與死亡之迅速,那麼這可能就是芙莉蓮所能感受到來自時間的違和與衝突──那明明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啊,卻又稍縱即逝。
就像揭開了真正的序幕,從芙莉蓮旅程展開的第二話開始,每一話皆以魔王討伐小隊第一位戰友,勇者欣梅爾,逝世的時間點作為標註起點,「勇者欣梅爾死後二十年」或者更多年,平淡而輕巧註記故事的時間點,卻又悄悄暗示每一話之間的時間流轉。緊接在這樣的開場之後,又會有諸多安排讓讀者查覺到時間刻鑿的痕跡,或許是另一位又老了許多接近死亡之際的戰友,或許是身邊的徒弟悄悄增長的身高。這是這部作品中時常可以經歷的體驗:時間偶爾會斷裂開來,卻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延續下去。
我非常喜歡芙莉蓮在前幾話學會了看似毫無意義的魔法,卻在後面證實那並非無用,相反的,芙莉蓮會蒐集那些魔法,是為了未來的某一天用上。比如說,去除鐵鏽的魔法在為勇者欣梅爾的雕像清潔時用上了,又或者是讓甜葡萄變酸的魔法,在後面某個不經意的談話中透露,原來芙莉蓮的一位戰友艾冉非常喜歡吃酸葡萄,更是在後面兩人重逢時證實。這部作品利用非常多這樣的小小細節,連結芙莉蓮的當下與過往回憶,營造出時間魔法──事物的意義有時需要一些時間去醞釀和生成。
同樣的意象在第五話「殺人魔法」中以不太一樣的手法和方向呈現。在好幾年前難以應付的危險魔法,在封印強敵後的數十年,人類找到破解的方法,也發展出強大的魔法,再次展現時間可以漫長,又轉眼即逝。而這過程中,不僅有什麼人事物在時間裡消逝了,也有人事物成長或者獲得突破了。與這位強敵的戰鬥雖然在多年以前的某個時刻無奈只能中止,卻又在多年以後讓芙莉蓮與新旅伴聯手延續,並且真正的畫下休止符,帶來的不只感動,芙莉蓮在這一話裡時常掛在嘴邊的「魔法史」,或許也有意指向人類一路走來的文明歷史,皆是記錄在時間之中,為了克服困難與挫敗而做的所有努力。
不僅是藉由故事中戰友們的衰老與死亡,或者歷史發展的推進,在最普通也遍佈貫穿整本漫畫之處,也能看見這種關於時間流逝感的巧思,那就是先前提到的獨特分鏡方式。或許一格表達一個時間點景象的方式不足為奇,在《葬送的芙莉蓮》中卻會發現每一格內的畫面都經過巧妙安排,細細一格一格的讀,竟就讀出了格子之間消失的時間,在腦內的想像逐一連接起來。
綜合以上種種,我會說《葬送的芙莉蓮》是一部乘載魔法的作品,但它不是只有如此。
在時間中流逝的,或是在時間中成長的,諸多回憶層層堆疊起來的重量,而其中蘊藏的感情則是溫度。比如第二話中僧侶海塔的謊言與假魔法書背後,殘酷揭開死而復生是不可能之事,卻也悄悄藏著溫柔與心意;又或是第三話芙莉蓮回想與勇者欣梅爾談起蒼月草的的往事,而在尋獲應該早已絕種的殘存蒼月草時帶來滿滿溫暖的感動,順帶一提,這一話我特別喜歡回憶中欣梅爾為芙莉蓮做了花圈,而在結尾芙莉蓮為欣梅爾做了花圈,獻給紀念他的雕像。
這些種種讓我想像芙莉蓮或許不如她自己所說不懂感情,她是懂的,只是因為時間漫漫而她麻木了,《葬送的芙莉蓮》則是她尋回自身的旅程,一如她所宣稱,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自己。又或者,那些回憶就像她蒐集的無用魔法,芙莉蓮會不會是想透過旅程中的回顧,試圖尋找出它們的意義,以及其中最美好最溫暖的部分呢?
無論如何,我在《葬送的芙莉蓮》中讀到要把握時間,與所愛之人活在當下的溫柔提醒,但誰能不擁有幾件後悔之事呢?那就讓芙莉蓮告訴你,懊悔與惆悵還是可能開出美麗的蒼月草,或許人已經不在,但總會有其他人將那份心意,用自己的生命與回憶好好保存起來,而那將在未來的某一天萌芽並結出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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