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Case065_頑強之師

【距離人中試驗Final Stage結束：104分鐘。】

「這……這怎麼可能？」阿民拿著麥克風大喊。

「孔哥！這可是自殺式攻擊啊。」小丑搖頭。

白鎮宏感受到前方這充滿情緒的拳風，

這種情緒因為壓抑而當全力揮擊過來時，

那緊密而充滿興奮的空氣分子不停向著自己臉龐撫來。

這傢伙並非只是走過來揍我而已。

白鎮宏意識到這一拳並非單純地揮擊而已，

陰錯陽差地將低喃氣息縮小到身體周遭的缺點，

就是會徒生這種意外插曲的戰鬥。

但仔細一想就更為不合理。從擁有低喃氣息以來，氣息宛如守護神一樣鎮守著自己的人身安全，那強大的癱瘓能力只要他稍有凝視，眼前的任何傢伙都應該無法承受才對。

那麼，此刻。

這一擊是怎樣？

低喃氣息不能對這個傢伙有任何威脅？

這樣一個違背常理的思考在那一擊打在白鎮宏臉上時，

誰都沒有結論。

「孔哥！這一擊！」阿民大喊，整個澎湖的觀眾沸騰到了頂點。

失敗之者，對抗宛如戰神的惡魔。

竟然可以走上前去，輕鬆寫意將這一拳揍在他臉上。

那一擊就像是眾人對於凡人的期待，

這是一直以來，弱者的絕對權利。

對於強者，對於事物的不公不義，

用著一種弱勢的角度出發，

只要稍稍地握緊雙拳，

也許只是稍稍地專注，那旺盛的挑戰之姿，

就如無法消滅殆盡的野火。

從Final Stage開賽後的第十四分鐘後，

孔哥從那近乎靜止的狀態開始移動。

他就像是記憶住所有軌道與路徑一樣，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不帶任何激烈的步伐，

彷彿每一步就如同踏著人生最後一步一樣。

他謹記內心該要堅持的計算，

絲毫不差的計畫會從他的直拳開始寫下記錄。

一直以來，孔哥都是接受著Boyon所計畫的計畫前進，

困難、艱鉅、難的要死。

會死、真的會死、肯定活不了的計畫。

從他認識Boyon開始就是。

而這一刻，他將帶著他自己的意志前進。他可以做得更簡單。可以將所有事情作到更好，傷害降到最低、風險最低、完成最高效率的華麗詐死。但，這樣就不能解決心中的那一份執念，一直無法從心頭割除的懸念。

如一條堅韌無比的釣魚線垂釣。

搖晃著、像是嘲笑自己一樣。

這是什麼概念激發了自己呢？

孔哥不解。

但那是介於存活與生活之間的縫線吧。

無法輕易捕捉的縫線。

不做也可以，不做仍然活下去，

不做不會改變人生些什麼，

不做也不會讓自己損失些什麼。

簡單來說那只是可笑的尊嚴，

可笑的頑強，

即便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剝奪的權利。

無論身份貴賤、天賦如何、種族、人格、性格、性別。

就只是挑戰。

就只是用著內心最頑強的心態進行挑戰。

即便是摔倒了，

即便是變成可笑的笑話，

即便是只是月光下哭泣的眼淚。

都不能剝奪那顆滾燙的心。

白鎮宏並非小看一切，

而是這一拳，即便是孱弱，

就像是巨大的壓力高牆一般，

重壓在眼前。

頑強的直拳。

孔哥一語不發地全力揮擊。

沒有磅礡的炸裂，

沒有巨大的精神力載子毀滅。

不，

什麼都沒有。

平淡無奇的一擊，

了無生趣的一擊，

可笑一般的一擊。

即便如此，

它比過去白鎮宏所遭遇的攻擊還要強大。

肉體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但內心卻可以滿滿感受那股生命力。

一股令白鎮宏痛恨的生命力。

『憑什麼啊！

憑你這個白癡一般的傢伙，

為何可以在我臉上揍上一拳啊？

憑你這衰得要死的神情，

為何可以讓我感受到你活下來的動力啊？

你這種傢伙，其實早該死一死的不是嗎？

靠著沒有底限的運氣，

才走到這裡的啊。

你為什麼可以如此囂張啊？

竟然連一絲一毫的精神力載子都沒有灌注，

就只是──

就只是平淡的一拳啊！

憑什麼啊！』

白鎮宏複雜的表情瞬間流露在那只會冷笑的臉龐。

太可笑了。

他的憤怒不在於孔哥身上，

更大的還是來自於自己。

自己竟然會對於眼前的敵人感到無解的無力憤怒。

那股令人不解的不快究竟是為何啊？

「很不爽吧。」孔哥默默地微笑。

「媽的……」

「就連我這樣的人，都可以揍你一拳。所以因此不爽的吧。」孔哥笑著說。

「媽的！」白鎮宏有一千種可以瞬間殺死他的方法，但雙手就是無法移動。

「你這白癡可別太小看在地上苟活的渣子啊！」孔哥大喊，像是白鎮宏不會殺了他一樣。全部的觀眾包括阿民、小丑都被眼前的這幕震懾住。

為什麼？

為什麼這愚蠢的男人什麼都不怕。

明明眼前的敵人如此強大，

明明距離地獄這麼接近。

「我們可是擁有你這傢伙這輩子都無法理解的決心與視野啊。」

白鎮宏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狂笑不止，

瘋狂地大笑。

瘋了，他肯定是瘋了吧？

白鎮宏無法按捺自己內心的巨大笑意。

這種人也會有視野？

「別開玩笑了！」正當白鎮宏要繼續說下去時──

孔哥那超乎常理的快拳往白鎮宏臉上砸去，

但這一次，白鎮宏輕鬆地接住。

也許就只是這超越崩塌線的瞬間，

白鎮宏感覺自己的全身又可以活絡了。

不需忍受這傢伙了。

我會帶給他絕對的地獄。

低喃氣息再次如阿米巴原蟲一般向外擴展，

白鎮宏不再憐憫眼前的愚蠢男子。

「這藥劑名為『Mutter』，只要施打之後，就會在指定時間內，暫時瀕死一段時間。據說發明者不太喜歡這種這種要死不死的感覺，所以就這樣命名了。」距離人中試驗Final Stage開始3小時之前，Boyon正在解說所謂的『絕命的去死』核心武器。

「明明是發明者卻異常討厭這東西？」孔哥搔頭。

「是啊。當時是黑幫文化而孕育而生的驚人產物。Mutter運用在任何想要退休的幹員及地方角頭上，逃亡上來說也是。發明者也很詼諧地發明了兩種版本，尊貴版及窮人版。」

「這是認真的嗎？」

「是啊，窮人版顧名思義就是窮人買得起的版本，造價極低、施打方便、易於攜帶，基本上只要省了幾餐的錢就可以在黑市與路邊商人買到了。但是窮人版的難以設計完美假死，藥效會在施打後十分鐘內發揮功效，因此只適用於暫時性的假死，並不能完全毫無破綻地騙到所有人，另外在死亡狀態的時間根據體質有所差異，所以缺點就是有時太早醒來，有時太晚醒來。」

「那尊貴版呢？聽起來這麼厲害，真的是如此嗎？」

「尊貴版的強項就在於可以精準控制死亡時間、它會依據你的體質作最佳化，不僅僅只是死亡時間可操作，何時開始死更能操作。尊貴版的產生就是為了甚至能夠躲過警方的追查，作到完美的詐欺死亡。」

「到底是哪些瘋子要使用這東西啊？」

「很多啊。Mutter可是人生逆轉救星，至少你現在就得用到。」

「但這可是真正的戰鬥啊，怎麼可能說想死就死啊。」

「所以尊貴版之所以尊貴的地方就在這裡。」Boyon從背後拿出如藥片大小的銀色裝置，表面以金屬材質覆蓋，中心有一顆類似指紋觸控的圓形邊界。

「這是什麼？」

「經過長年的資料庫最佳化後的結晶。你可以想成像是你體內埋下了一顆炸彈，而這就是觸發爆炸的引爆器。」

「這會不會太明顯，我是說實戰中怎麼可能會有空檔去拿出這東西。」

「先別急。表面這個指環會將使用者的體質、血液、各項數據全數確認完畢。在腦中冥想一個數字之後，將拇指離開指環，指環上就會顯示你設計的死亡分鐘數。含下之後，藥片會開始發生效用，等待你發號施令。」

「等等，一開始就要含下？」

「是啊。」

「這樣我不就馬上掛點了？」

「不，它的啟動器來自這裡。」Boyon指了指孔哥的內心。

「什麼意思？」

「這就是它在業界評價兩極的原因。有些使用者根本無法逼自己去完成啟動。」

「我不懂。」

「為了不需要有任何外力啟動方式，一開始用拇指與指環進行數據連結時，就已經將你的情感數據、邏輯數據輸入進去。所以你必須──」Boyon吞了吞口水，換著姿勢慎重地說接下來這一句。「你要內心真的想死。藥片才會發生作用。」

「媽的……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所以才死得真啊。華麗的詐死可不是說說而已。就是因為內心也受到強烈的允諾，藥片發作才能配合那細緻的臉部表情發揮到極致。」

「這……這我做不來啊。」孔哥看著尊貴版的Mutter，無法理解這設計師的思考邏輯。

真正心想著去死，才會啟動。

疼痛開始從孔哥全身累積，

一點一滴，從末稍神經到內臟，

不斷地、不斷地累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