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還在台北。跟安一起。
那時我們常常散步。
我們是大一去Y市旅遊時認識的,系上幾個愛玩的朋友揪了一下,到最後變成八九個人的團,現在想來已經不可能有這種景象。
在走去美術館的路上,有個女生忽然停下腳步,還記得自己走在隊伍的最後,只有我發現到。大家走得慢,我上前詢問她怎麼了。她沉默了一陣,指著一個小巷的入口,說:「你不覺得它長得讓人很想走進去看看嗎?」
所以在一起之後我們常常出去散步。名義上是蘋果需要散步,但有時是蘋果遛我們,特別是他回頭對著兩個被岔路蠱惑的人汪一聲的時候。
有時我會載著安跟蘋果,先騎到台北的某個街區,再停車下來,開始我們三個的城市探險。
那年的冬天,我們在永和的某一帶發現了一個圓。
嚴格來說,那是一連串的岔路,只要按照固定的組合選擇,最後就會走回原點。圓很大,大約要一個小時才能走完,所以走的時候其實不會發現自己在走圓,只覺得是岔路的選擇。
我們喜歡這個圓有很多原因,它在很多地方的街景很有趣,比如一段獨特的人行道,一個長滿鹿角蕨的院子,一間轉角亮著黃光的可愛咖啡廳,一間24小時營業的五金行。有戶人家偶爾會從三樓倒水下來,在下方的屋簷形成短暫的瀑布。
沿著圓我們聊了很多事。我們提到岔路,波赫士,小徑分岔的花園,提到《全面啟動》裡打破鏡子後的無限迴廊。我們不再走入那些岔路,一部份是因為已經知道它們通往哪裡,一部份是因為習慣了這個圓。安會聊工作的事,煩惱要不要專職做插畫家,我則是一直在想要不要出國唸個研究所。有時我覺得我們的話語替代了岔路,安與我對未來的恐懼、期望與想像印在每一道岔路的口子上,而話衍生出話,枝枒繁盛。
直到安不在了,我在國外待了兩年,又回到這座城市,這個圓。蘋果對我叫了一聲,抬頭發現自己選錯了岔口,一條陌生的,筆直又漫長的路就像地毯一樣展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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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寫東西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