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第一本長篇小說獻給《傑里科的書籍裝訂工》,夜裡與書裡的文字一同回到一戰背景下的英國,詞藻有其優美,卻也收斂地描寫個個角色在日常裡的起伏。生於資訊發達時代的我們,書籍印刷與裝訂容易且快速,真的很難想像過去的書籍出版需要摺頁、配頁、裁邊、對齊、壓線,女工需練就一針一線縫製的技巧,主角佩姬提到:「我將書帖固定的很牢靠,深知我的針腳活得比在這上頭簽名的所有人都久。」一本書可以永世流傳,當人們離開了,文字仍會在世人的眼裡心裡震著響者。
書中描述佩姬將別人眼裡縫壞或無用的書籍一本本地搬回家中,茱德不小心燒毀了,她簡直傷透了心。對他人而言,是一本書,可高枕,可取暖;但對佩姬而言,卻代表著她有更多人生選擇的可能。她在條件限制下,思考著到軍醫當志工,照顧受傷的軍人,為其寫信讀書,她夢想著穿著黑袍到薩默維爾學院就讀,將她懂得一切寫在試卷上,她夢想著走在爬滿綠藤的校園,而非只是機械的一部分。那是一般女性在一戰背景下可能的奢求與嚮往,是不同於可以受良好教育的上層人士可明白的心聲。
作者提到自己在撰寫《失落詞詞典》時,從牛津大學出版社的檔案庫蒐集到大量的史料,翻閱到大量的人物傳記與紀事,歷史的樣貌在作者的聯想中逐漸立體,她看著1925年拍攝的默片,是女工在印製書籍的生產線上有節奏與默契地配頁,她知道她們存在於歷史上,卻不曾被書寫,而當時出版的書籍多是男性撰寫,畫面多聚焦在戰場上的士兵,是塵土、泥沼、砲彈與捐軀之血,女性多為等待丈夫歸來或哀悼的身影。
作者試著描述一個來自出版社的女工,她在戰爭、階級差異等背景下,努力追尋知識、知識背後的自由思想,以及思想背後所帶來的影響力,正如同書中提到的,為什麼要有這麼多書? 因為這樣你的世界才寬廣,這段問答也隱隱透露著女性意識逐漸抬頭,書裡的文字像一顆充滿希望的種子,播入土壤中,有一天會萌芽。《傑里科的書籍裝訂工》的場景與文化描述挺讓人流連,想像自己若是那時代的一女工,是否也能像佩姬那樣,在工廠搖鈴之外,在麵包溫飽之外,拼湊生活應該有的寬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