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搖滾樂的典型特徵不外乎亢奮的 4/4 拍、以吉他為中心的樂器演奏以及藍調音樂的強力影響,然而,60 年代末,正如約翰·藍儂(John Lennon)在 〈 Yer Blues 〉一曲中所唱道:「我很孤獨/好想死去」,似乎預告著更為黑暗的音樂時代即將來臨。
嬉皮們聽著伊基·帕普(Iggy Pop)在〈 Search and Destroy 〉中的開場白陳靜反思,在約翰·萊登(John Lydon)揶揄的目光下,西方世界迎來了一個充滿憤怒和無政府主義的時代,這股浪潮聲勢浩大,卻又曇花一現,青春叛逆的龐克精神很快就被消磨殆盡,進入了一個充滿壓抑的時代:後龐克。
1979 年,就在 The Cure 和 Joy Division 掀起第一波漣漪的時候,The Sound 從一支名為 The Outsiders 的倫敦龐克樂團之餘燼中誕生了。
主唱、詞曲創作者兼吉他手阿德里安·博蘭(Adrian Borland)與伊恩·柯蒂斯(Ian Curtis)一樣,都有著灰暗沈鬱的傾向。伊恩曾在〈 Love Will Tear Us Apart 〉和〈 The Eternal 〉等歌曲中抒發他的憂鬱情緒和瀕臨瓦解的婚姻,正如博蘭也完全沈浸在抑鬱和生存危機之中。
The Sound的首張專輯《 Jeopardy 》於1980年面世,樂迷們可以聽到博蘭在歌曲〈 Missiles 〉中發出的政治吶喊,並領略樂團歷久不衰的經典之作〈 I Can't Escape Myself 〉裡的厭世風采。
隨著樂團的重組和後續發展,博蘭的詞曲創作在音樂和製作上都有了細微的連貫性。1981 年發行的專輯《 From The Lion’s Mouth 》是 The Sound 無可爭議的代表作,也是音樂史上對抑鬱情緒最坦率的抒發之一。
用概念專輯來形容《 From The Lion’s Mouth 》似乎有些牽強,但它的思想脈絡深不見底,反映了博蘭不穩定的心理狀態,在職業生涯的早期階段,他仍然懷抱著大紅大紫的希望,因此開場曲〈 Winning 〉 便充滿了一絲樂觀,在陰雲密布的音效中,博蘭唱起了艱苦卓絕的考驗:「我曾以為我會溺死/然而我卻開始學習游泳。」
開場的樂觀很快就被 〈 Sense of Purpose 〉和 〈 Contact the Fact 〉 的焦慮節奏所動搖,在前者歌詞中首次出現了自毀暗示:「我將把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是要被責備的人」;與此同時,後者則向愛人發出了絕望感嘆:「我所接觸的一切,都化為塵土/我所求助的人,都背叛了我。」
當他在〈 Skeletons 〉和〈 Judgement 〉中展現更多關於自身的感情糾葛和精神抗爭時,希望的火苗也隨之熄滅,在後者歌曲中,博蘭對生命本身的意義提出質疑:「真的有人在我之上嗎?/我難道不能眼睜睜地等著/誰來審判我?/我無法觀望和等待/只為他人的判斷付出代價。」
在第二面中,〈 Fatal Flaw 〉也許是專輯中最誠實的自毀宣言,此刻的他全身軟弱無力,逐漸遠離迷宮出口,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唯一的選擇就是 “面對那致命的缺陷”,即不可避免的死亡。
在專輯的尾聲,博蘭保持著自己卑微的情感,同時將目光從鏡子轉向窗外,在 〈 Silent Air 〉中,他唱出了心中撕裂憤怒的風暴,以及縈繞著這個動蕩世界的寂靜,在博蘭看來,生命將在大災難中支離破碎結束;最後,樂團宣告世界正式進入新黑暗時代,所有的希望都消失無蹤。
整個 80 年代,博蘭和 The Sound 雖然持續在創作新音樂,但卻未能像同時代的樂團,如 The Cure 和 New Order 那樣取得突破,到了90 年代,樂團宣布解散,大部分團員都回歸社會,做起普通的日常工作。
音樂停頓之後,它所帶來的悲劇開始顯現。1993 年,鍵盤手柯文(Colvin Mayers )因艾滋病併發症去世。與此同時,博蘭繼續默默無聞地從事個人音樂創作,同時與抑鬱症鬥爭,多次住院接受精神治療。
1999 年,博蘭因無法克服長期以來飽受折磨的精神狀況,在倫敦溫布爾登車站,一列行駛中的特快列車前跳車自殺身亡。他當時年僅 41 歲,許多人自此不禁將博蘭與伊恩·柯蒂斯(Ian Curtis)相提並論,無疑鑿下了一道晦暗的神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