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想我呀?咦,妳哭了?打電腦也可以哭?不要寫功課,玩game才健康!」
阿朗看似個性放蕩不羈,觀察力卻入微。
「沒有啦,我鼻子過敏。」孟瑤函立刻把臉轉向窗外,迴避他的眼神。
阿朗很識相,沒繼續追問,「你家boss進金色三麥沒?我要黑啤。」
他甩著招牌金髮,完全把六絃當自己家,進屋就往雪櫃進攻,打開門挑三撿四。
「沒。他說他不喜歡啤酒,最近正考慮把啤酒換成韓國燒酒。」
孟瑤函默默闔上筆電、裝進袋子裡,不想讓阿朗看見。
「嘖嘖,告訴他不要亂換!燒酒難喝死了,還是我們台啤好。一定要韓國酒,就Cass,檸檬口味的我可以接受!」
阿朗瞇著眼、噘著嘴,在心裡回味無窮。
孟瑤函沒好氣,道:「你喜歡有什麼用?喝這麼多,天天賴帳,六絃遲早被你喝垮!大叔要認真跟你討酒錢,下半年的營運費就有著落啦。」
她為侯邦彥打抱不平。
阿朗大笑三聲,打開一罐海尼根,跟之前侯邦彥一樣,坐在大門門檻上。
「大叔?侯邦彥是大叔?那我呢,一定是歐巴,對吧?」
孟瑤函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原本在門邊睡覺的阿逃也抬頭瞪他,決定換位置睡覺。
阿逃很明顯嫌棄他,移動的時候,還做出狗狗上完廁所、用後腿撥砂的動作。
「你做人失敗,連狗都知道。」
「哈哈哈,真的。我做人超失敗,愛喝酒,到處睡人,我都承認。」
「『朗不挑』的名號響叮噹!夜闌人靜時,你會反省嗎?」
在地人看見孟瑤函來鯨鰭灣打工,每個人都主動警告她:阿朗的情史有多豐富!多放蕩!
「完全不會。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阿朗不以為意,坐在地上、仰望著天,大笑起來。
他的笑是極度開朗,黑眸晶亮清澈,帶著孩童的純真。
不像一個浪蕩子該有的眼神。
「嘖!」再跟他說話,恐怕就要髒了自己的耳。孟瑤函狠很罵了一句,讓他閉嘴,但阿朗只是笑。
「侯邦彥呢?」他問。
「還能去哪兒?總是去海邊。」孟瑤函聳聳肩,「住在海邊,隨時都能去。但大叔為什麼每天都要去那麼久?」
阿朗又笑,「妳可以自己問他呀。」
「我不要。」孟瑤函毅然決然否決,「這個問題,但好像會問出什麼答案,我會應付不了。」
阿朗對她豎起大拇指。
「沒有想認真接納一個男人,就別問那麼多。不小心掏了心,動了情,彼此都麻煩。」
他把酒舉向天,「感謝宇宙,天海遼闊,總有一個角落可以容身。」
「你們兩個也真是奇怪!你的店在海灘旁,休息時非要來我們這裡半山腰;大叔也是!咖啡廳唱空城,整個下午都泡在堤防上。」
孟瑤函發現詭異之處。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幹嘛老挑他不在的時候來?」
「小女生不懂啦,好朋友不一定要見面。他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他,這是男人之間堅定的友情!」
孟瑤函不想深究『堅定的友情』的弦外之音。
「對,我不懂。我看你就是趁機來白吃白喝。」
「也對。反正你家boss沒心情做生意,酒放久了會變質,我幫他處理,控管庫存。」他拍拍肚皮。
認真嘴砲,孟瑤函絕對贏不過阿朗,所以她決定不接話,即時打住。
六絃在半山腰,炙夏的午後,有海風輕輕吹拂,比直接位於海岸旁的Kokomo Pub涼爽許多。
阿朗輕鬆地喝著啤酒,吹著風。
孟瑤函望了牆上的時鐘一眼,像打啞謎一樣問他:「你覺得,今天能喝到幾點?」
「四點吧。」阿朗瞇眼,似乎不想要她提醒。
結果才沒過多久,一陣重機催促油門的聲音由遠至近。
阿逃立刻猛然站起身,豎耳聆聽。
不到五秒鐘,牠竟然決定夾著尾巴衝進屋,用最快的速度鑽到後院。
孟瑤函與阿朗互望一眼。
「瘟神來了,連狗都懂。」阿朗眉頭深鎖,把手中的啤酒一口氣灌完,嘆息了。
語音剛落,一台哈雷摩托車急煞在六絃的大門前。
騎哈雷機車而至的人物,不是一般人想像中的彪形大漢,而是一位美女。
她巨乳蜂腰,頂著一頭捲髮,戴著墨鏡,穿著低胸黑色皮夾克。
只有一個字能夠形容她:辣!
她一下車,摘下墨鏡,豔麗的容貌讓人摒息,但眼眶中盈盈含淚。
她立刻走向阿朗。
「店裡也有啤酒,檔次更高,你為什麼一定要跑來這裡喝?」
阿朗裝模作樣,把易開罐裡最後一滴酒彈進嘴裡。
「沒有什麼為什麼,我就喜歡來找朋友喝兩杯。」
「那朋友呢?侯邦彥在哪裡呢?」女郎說到眼眶都紅了,「大家都知道侯老闆下午都在釣魚。你不是來找他,你是在躲我吧?」
「不要胡思亂想。我就不能換個環境,喝杯啤酒嗎?」
聽到這裡,孟瑤函已經想蹲到櫃臺底下躲起來。
每天下午,這兩個人一定要在六絃演這一齣。
怪不得侯邦彥要出去釣魚,還要幫自己的店找小幫手。
如果知道每天都要被逼看『狗血鄉土劇』,她可能就不來六絃嘍。
西西和阿朗說話的嗓門越來越高,拉拉扯扯的動作越來越大。
雖然六絃門前的山路平常沒什麼人,但繼續鬧下去,難保經過的騎士不會幫忙打電話報警。
孟瑤函清了清喉嚨,鼓起勇氣開口。
「西西姐,你們有話,回去好好講。我們這裡雖然客人少,但還是要做生意。你們在這裡『溝通』,客人不敢上門,我不好向大叔交代。」
西西猛一回頭怒瞪她,大捲的長髮隨動作甩動,大胸脯也如海浪一樣出現波濤洶湧。
是男人,應該已經暈船了。
孟瑤函感謝自己生為女生,受到猛烈的性感攻擊後,還能倖存。
欸?不對!
她該擔心的,是另外一種危險……
「侯邦彥幹嘛用妳?不是說六絃不會用女員工嗎?」
西西激動起來,嗓音有點刺耳。
「我見到他,一定叫他開除妳。妳留下來,會帶壞阿朗!」
拜託!阿朗辣個男人,不用任何人帶壞他,他自己就是壞的。
這跟『我孩子很乖,一定是交到壞朋友』的言論一樣,孟瑤函差點笑出聲。
但根據觀察,西西的嫉妒心與控制欲超強!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為了自己的安全,她硬是把表情壓抑下去。
「西西姐妳多慮了,我只做暑假。學校一開學,我就會回去上課。」
「大學生不是該參加夏令營或去進修嗎?當什麼小幫手?不務正業!出社會妳有什麼經歷可以加分?」
西西訓完她,還不罷休。
「阿朗~這個臭丫頭竟敢對我們下逐客令,你一定要叫侯邦彥開除她!」
她罵完後意猶未竟,用三吋鞋跟用力蹬了六絃的木地板……
孟瑤函好像聽見木頭碎裂的聲音。
西西扭著阿朗正要跨上哈雷,孟瑤函突然想起什麼。
她先是哀嚎一聲,還是硬著頭皮追上去。
「西西姐……」
「幹嘛?」西西的眼睛快要噴出火焰。
「阿朗哥的酒錢還沒付。」
「欸?我跟侯邦彥那麼熟,這點小錢……」
阿朗還在努力辯解時,西西從她的黑皮褲口袋裡,掏出一張一千鈔票,直接砸在孟瑤函的臉上。
「多的不用找!不准再賣酒給他!」
「我盡量。」
看到阿朗被西西硬生生載走,孟瑤函終於鬆了一口氣。
被鈔票砸臉,還是她人生頭一回!
但若不去追討,只會讓西西誤會更深!所以她怎麼樣都要把酒錢討回來。
孟瑤函撿起地上的鈔票,拍掉上面的沙土,慶幸自己又一次從西西的妒火中燒中倖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