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 Round
喜歡或不喜歡,這是個問題
壁虎先生:很喜歡
黃以曦:偏向喜歡
甜寒:算喜歡
Lizard:喜歡
Alfredo:不喜歡
誌桓:在喜歡和不喜歡之間的拉扯
686:沒有不喜歡
湯以豪:喜歡但疑惑
Sharon:喜歡
趙鐸:沒感覺
壁虎先生:
我很喜歡,先這樣。細的等一下再講。
黃以曦:
要決定討論主題時候,是我提議的。
那時候才剛看完試片,很激動地想跟大家討論,我就傳訊息給甜寒,因為她是我周圍唯一看過的人。在網路上聽去威尼斯影展的人說有多好,在台灣第一輪試片,記者或是影評人也是大讚,所以我的期待是非常高。
抱著這樣的期待去看,第一時間其實有點生氣。第一個感覺是,當年很喜歡《黑暗騎士:黎明昇起》(The Dark Knight Rises,下簡稱《黎明昇起》),大家卻說著那片多幼稚;但我看了《小丑》覺得,如果這樣子的政治觀可以,那你們那時候為什麼要罵《黎明昇起》呢?所以剛看完的時候,我覺得我偏向不喜歡,而等到電影真正上映,我卻很驚訝——在我的同溫層裡,沒有看到正面的影評。
但回頭想,若沒有任何預設,《小丑》會是那種我看完後很喜歡,可是不會去跟別人談的這種片,覺得或許別人會認為它沒什麼了不起。比如我就很喜歡陶德菲利普(Todd Phillips)的《醉後大丈夫》(The Hangover),所以喜歡他的後作一點也不會讓我驚訝。但被大家講成那樣,期待完全改變了。
我的喜不喜歡是這麼矛盾,但總之此刻,我是偏向喜歡的。
湯以豪:
喜歡《醉後大丈夫》是很羞恥的事嗎?
黃以曦:
至少我的同溫層不會有人去談論這部片。他們會覺得這是單純的Guilty Pleasure,但那是我會看到掉眼淚的電影。
湯以豪:
我以為講喜歡《暮光之城》(Twilight)會比較丟臉。
黃以曦:
可是我也喜歡《暮光之城》。
——眾人笑。
湯以豪:
我知道,所以如果不好意思講,我可以理解。
甜寒:
我是在威尼斯影展看的。當時看《小丑》的效果非常好,很像是,有一天你去評一個音樂比賽,所有人都彈古典的曲目,而突然間,有人彈了現代樂派,而且彈得非常的好。渲染力非常突出,比其他片都提神醒腦。
看的時候很震撼,但自己開始寫影評時,感到之中有種矛盾和不協調感,讓我沒辦法足夠喜歡它——一種「就是算是喜歡,但又不敢太喜歡」的心情。
但抱持這個情緒,後來看到一些自詡為進步派的評論後——或許因美國社會文化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但台灣影評人為什麼也要面對這份憂心——令我疑惑。而跳出來看,我也更有一種憂心,憂心為何我們也像是被迫要作某種選擇。
比如之前去釜山電影節時,聽韓國影評人說他不喜歡《小丑》,因為擔心某種對現實簡化的民粹,這讓我忍不住反問:你們的《寄生上流》(Parasite)不是更像你說的那種擔憂嗎?
《小丑》拿到金獅獎的那刻,我也看到
豆瓣上一些網友的
憂心——其實我部分是同意的。影展本來要獎勵更有作者意識的電影人,或是,那種我們作為觀眾或影評人可以更有對抗意識去看待的作品——像這次威尼影展競賽片,我就很喜歡
帕布羅拉瑞恩(Pablo Larraín)的
《關於艾瑪》(Ema)。而且,同樣拍超級英雄電影,那為什麼
克里斯多福諾蘭(Christopher Nolan)等導演不會入圍影展?再加上,今年《寄生上流》拿了坎城金棕櫚,好像一種延續:這些影展評審就欣賞那種「從菁英中想像出民粹的無聊辯證」⋯⋯。
所以,我在喜歡之下,又參進了社會怎麼看待它以及我自身摻入的複雜因素,結果變成了一種很矛盾的狀態。
黃以曦:
所以,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甜寒:
算是喜歡。
湯以豪:
這樣說來,你們兩位是對電影的評論環境有很多想法?
確實,這部片出現了很多評論這件事,本身讓人滿有興趣的。它是我會明確感受到熱度的一部電影,這個字眼很模糊,但是我明確感受到,大家都想要聊、大家都想要看,就像《寄生上流》上映的時候,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情。
甜寒:
《小丑》一出來在歐美的影評超兩極,而負評更多。但《寄生上流》就是一片讚好。
Alfredo:
《寄生上流》歐美好評多到讓我覺得,負評是不是我們這些亞洲影評人幻想出來的?(笑)
Lizard:
我算是喜歡的。
剛看完,我唯一不滿意的就是聲音處理,覺得太多太滿。場景一開始,音樂都會很快進來。比如主角在廁所那場戲,若只有音樂還好,但音樂再加上Joker的表演,就有點醞釀得太快了。
我本身喜歡看超級英雄電影,我覺得能夠有《小丑》這樣的作品,代表說超級英雄電影持續地演化,也因為長期以來產量多的關係,可以期待以後有更多更有趣的作品,DC可以找出自己的路,漫威也有自己的模式。
當然有人批評說《小丑》很多情節跟馬丁史柯西斯(Martin Scorsese)的很多作品有點雷同,但電影不是只有劇情而已,這樣說其實不太公允,太限縮電影本身了。
另外,我覺得《小丑》修正了當初列寧時期的問題。列寧把共產黨抬在共產主義理念之上,認為共產理論要實際運行必須要以共產黨作為優先、作為過渡時期的領導者。但《小丑》否定了這點:只需引發開始,之後甚至沒有餘力再去想建設的問題。現在很多作品只涉及建設,是想要去逃避建設前的那段混亂時期,因為人們已經太恐懼混亂和變動。
686:
《小丑》跟共產主義無關,你說的是電影?
Lizard:
因為我在看的時候一直想到《十月》(October,1928):列寧被眾人包圍、站起來、雲霧繚繞的場景,好像列寧封神的感覺。我覺得問題在這:共產主義不應該是拱起一個人變成神明,而是得讓所有人感染氣氛。
過了這麼久,我覺得也該重新回到純粹的群眾運動。
Alfredo:
聽到現在,感覺已經開始發散了,大家都會從不同的方向走出去(笑)。
我先講很簡單的兩點。
第一個是,還沒看《小丑》之前,威尼斯影展公布入圍消息時,我就很不爽《小丑》這個企劃,不是什麼新鮮的理由,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似乎在耍小聰明的企劃。但後來卻真的得獎了,驚訝之餘,我開始想它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好,好到可以開啟某種對話,以超級英雄電影的殼來講很不一樣的東西,讓大家有一些新的想像。但是美國開始上映時,評論界就吵起來了,吵到完全不同於我關心的方向——比如「會不會引發暴力」——覺得不應該從這方向去談,所以對它原來的想像也消失了。後來我看了電影,直覺上不怎麼喜歡,好看,但不喜歡,也有一點生氣,但可能和以曦的生氣不太一樣。
第二個是,為了重新討論,我回去看一些舊片。重看了《計程車司機》(Taxi Driver,1976),第一次看《喜劇之王》(The King of Comedy,1982)和《螢光幕後》(Network,1976),這些電影都把《小丑》裡面出現的元素放大了很多倍,挖掘各自有趣的東西。但陶德菲利普導演把(不只這三部電影)的經典元素濃縮到《小丑》這個文本,消化了對社會、人性、媒體、精神疾病的各種看法,融合創造成很完整的超級英雄文本,變成有種殺傷力。
我說的殺傷力並不代表引發什麼殺傷,是指成為「大家都會談論的作品」。或許導演很取巧?又或許只是Copycat?我不很確定,可能之後看大家怎麼聊這件事。
誌桓:
對我來說這是部在喜歡和不喜歡之間拉扯的電影。
觀看前抱持著一種「它得了威尼斯的金獅,應該會是一般喜歡之上的那種喜歡」。
在觀影過程中一直感受到很強烈的感官衝擊,這是我非常喜歡的:從開頭巨大、塞成滿版的黃色鮮明字體「JOKER」片頭,再到極具張力的特寫強調瓦昆菲尼克斯 (Joaquin Phoenix) 的表情,然後是非常具有煽動性的配樂,一個又一個非常戲劇化的情節連串下來⋯⋯我一直處於非常亢奮的狀態,這個狀態也在小丑「封魔」的街頭焰火抗議場景上得到宣洩跟抒發。
但是在這個場景結束之後,到電影結束之前、法蘭克辛納屈(Frank Sinatra)的〈That's Life〉音樂響起之時,我卻覺得有一點悵然若失,喜歡歸喜歡,但是到最後卻餘韻不夠,本來該是一部更好的電影,在最後瞬間卻覺得僅止於「不錯的電影」。
另外,可能我之前看的評論,都強調這部電影的好在於它強烈的寫實性。但這對我來說,恰恰是我不喜歡或無法進入的地方。因為我始終覺得情節鋪排不寫實,從開頭主角穿著小丑裝突如其來地被一群青少年暴打一頓——好像一種YA電影的情節。意思是,我知道社會上會有突如其來沒來由的暴力,也有貧富不均,比如有人住在帝寶而有人總在移居,但問題是電影很直線性地讓這些事一個一個地接踵而來,讓主角像是天生就要承受這麼多的東西,沒有任何解釋性或反思性的東西產生出餘韻。這似乎離我認知的寫實有差距。
甚至這樣的鋪排呈現出的誇張化、戲劇性的強調——比如三個華爾街白人男性騷擾地鐵上的漂亮女子——反而像是非常漫畫式的電影,而不是很多評論認為的「好的寫實的電影」。
因電影視覺語言的煽動性,我原本該非常地投入,但同時它又像漫畫式電影,我觀點的角度太安全——這兩者之間的拉鋸,讓我沒有辦法真的投入。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很多人批評這部電影的強烈斧鑿感:比如,一個邊緣人在社會體制遊走用槍枝暴力作為解決的方式,可以看到《計程車司機》的影子;角色現實和虛幻之間的混淆看到《喜劇之王》;用舞蹈作為情緒抒發的旁若無人,有《蠻牛》(Raging Bull)的影子;很多人也提到《螢光幕後》,媒體或螢幕呈現了殺戮,殺戮同時又和消費影像拼排在一起。許多人批評這樣是斧鑿,但導演的懷舊引用正是我喜歡的點。
因為這些電影是年代相近的新好萊塢電影。《螢光幕後》跟《計程車司機》都是1976年的電影。這一系列電影所代表的意義,是好萊塢片廠電影快要失去活力時,將敘事的焦點轉移到個人身上去。包括《教父》(Godfather)系列或是山姆畢京柏(Sam Peckinpah)的電影,讓暴力採取一種不置可否或是浪漫化的態度。又或者像羅曼波蘭斯基(Roman Polanski)的《唐人街》,將角色丟到深淵。透過這些方式,將當時走下坡的好萊塢電影注入新活力。而從這個角度來說,陶德菲利普對懷舊情節的安排、對那一年代的致敬,無形之間也呼應著現在,自漫威以來的超級英雄電影,從《復仇者聯盟4》的大集結,似乎有點走下坡的同時,作另一種懷舊,讓漫畫改編電影呈現某種新生。
我不確定導演是有意還是無意於安排這種共鳴的精神性,但我非常喜歡。
686: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對影展得獎的態度:我不care那些東西,我覺得都是機運,可能有資本操作,或許有時代意義,可是真的說得獎片一定有藝術價值?我打個叉。
當然有的得獎片真的很棒,但是有的真的是——如果聽過我講《寄生上流》,它大概是第一部,不知道會不會是唯一一部,坎城金棕櫚得主中有摩斯密碼元素的電影,我是諷刺的意思。我覺得影展這種東西,看看就好,知道就好。我們不是實際的參與者,應該回來看電影本身到底是怎樣。
我們怎麼來看這部電影使用的現實元素?不只是實景拍攝,而是《小丑》把現實世界的文本拉進來,電影中戲院放的電影是現實世界的電影,如此把漫畫世界和現實世界嵌合在一起——以前的蝙蝠俠電影都沒有這樣的狀況,高譚就是高譚——會不會有朝一日蝙蝠俠電影的高譚就直接講紐約了?
我的意思是說,《小丑》其實並不是為了美國以外的觀眾拍的,拍這個想的是怎麼把核心群眾拉進來,最關心的還是在紐約、在美國社會底下去看事情。剛才Lizard講到好像是「修正共產主義的列寧」,但我的想法是,《小丑》對共產主義沒有什麼想法,它就是資本主義內爆,就是這樣子而已,沒有什麼主義。
所以,在這個情況下,我比較不會從《小丑》的中心思想和主義是什麼去想,我就單純地覺得,這其實是大環境的治理危機,加上主角人生際遇和內心上的種種危機,被導演有機地嵌合。引用影評人牛頭犬的說法,就是「在某個瞬間那個開關打開之後,引線通通連在一起,就爆了」。這和《黑暗騎士》(The Dark Knight Trilogy)不一樣的地方是,《黑暗騎士》的小丑本身是外在於電影世界,空降下來,這邊點個火那邊點個火,看看你們人類會搞成怎麼樣。所以電影裏面不解釋小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一出現,就是這個樣子。
而現在我們談的小丑意義不一樣,可以說是「另外一個小丑」,之前電影的小丑原本姓名叫作傑克(Jack),現在的叫作亞瑟(Arthur)。其實影片裏面有很多小丑,殺了蝙蝠俠爸媽的那個才是真的傑克。
Alfredo:
可是那個傑克也只是因為有提姆波頓(Tim Burton)的蝙蝠俠電影版本。
誌桓:
《小丑》的導演訪談好像有提到,這個小丑可能只是引發接下來「小丑」出現的情況。
686:
對,一個解釋是:人人都可以是小丑,在一個暴亂的世界裡,戴上面具都可以成為小丑。
回來看《小丑》裏面的主角,為什麼會一路這樣演變過來?其實我覺得他有一個原型,不是《計程車司機》也不是《喜劇之王》,能夠找到一個最早的傳統文本就是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yevsky)的《地下室手記》。《黑暗騎士》中希斯萊傑飾演的小丑有一個薩德式的主義——把你們所有價值觀都攪亂,誰抱持某價值我就來反一下,讓你自己去想一想這個價值有什麼問題。
我覺得《計程車司機》和現在的小丑差別很大,不能劃上等號,頂多是情節上的類似。現在這個小丑是很內在的,很多內心小劇場在矛盾衝突,對應很多外在刺激做出反應,可是《計程車司機》是把外在刺激拉到自己的內在來,他看到外在的不公不義,沒有人能矯正,讓他覺得很不爽,所以他萌發出一種正義感,自己去拯救雛妓。而小丑無視社會。情節或演技當然能有類比,但基本上兩個角色的心理狀態不一樣。
另外,我不是要貶低漫畫,但原來漫畫主要觀眾群是青少年,所以文本最初發想時,一定用的簡單正義,給青少年做簡單的引導:蝙蝠俠是善,小丑是惡。只是慢慢地很多成人也喜歡看,社會變得太複雜,文本越滾越大,但因為原初核心的簡單,所以並沒有辦法真正破除什麼。
湯以豪:
我說一點想法。當年諾蘭的《黑暗騎士》上映時我也非常喜歡,那時候我比較常看漫畫。
《黑暗騎士》系列本來是有原作的,《開戰時刻》的原型是法蘭克米勒(Frank Miller)編劇的《蝙蝠俠:第一年》,《黑暗騎士》根據的是《黑暗騎士崛起》,可是我會感到諾蘭把小丑這個原型給移轉,因為《第一年》裡是沒有小丑的,而《黑暗騎士崛起》的小丑是被蝙蝠俠逮捕多年的老人,在精神病院被關了好久,有一天看到蝙蝠俠又復活了,就逃出醫院要和蝙蝠俠一決死戰,但一下子就被蝙蝠俠在下水道打死了。而漫畫中黑暗騎士的真正敵人是美國政府,因為政府要控管所有的超級英雄,這是黑暗騎士本來故事的重點。
你會明顯感到漫畫中的小丑沒有那麼重要,但諾蘭把漫畫另外一個惡角稻草人和小丑混在一起當作一個角色,把小丑變成很個人化的、一個不停對社會質問的人——這件事對許多人是一個衝擊。像我小時候看到,影評人火行者說他看完這部片當天就辭職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看《黑暗騎士》會辭職。但那真的是非常個人化的事情,對我來說也非常衝擊:在英雄的世代有一個壞人不停地質問道德的底線。
美國網路笑話說,暢銷漫畫前十名有八個是蝙蝠俠,所以蝙蝠俠是所有美國漫畫的老爹,DC也是靠蝙蝠俠養的。現在加上《黑暗騎士》和《小丑》的電影,又有人說華納是靠蝙蝠俠養的。蝙蝠俠可以養所有人,可是所有成功的小丑相關電影跟原著漫畫其實沒什麼關係。漫畫中的小丑到底有沒有厚度到我們需要研究他的人物原型?我覺得不需要討論,它在原作就是非常乏味的角色,乏味到出版社自己也知道。在前兩年重啟的蝙蝠俠漫畫刊物,就開了一個科幻的玩笑:小丑一直有三個人,他們三個人輪流扮演小丑,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這個人同時可以有這麼多行為。
Sharon:
我只在電影院看了一次,看的是IMAX版本,看完很長一段時間陷入震撼的情緒,跟小丑共情。我一開始非常喜歡這部片,喜歡氛圍和鏡頭處理的沉浸感。
本來我想再二刷,但後來仔細回想,這部片當下直觀的感受卻比回味來得強烈,重新解讀後,它的精細感沒有到理想狀況。
因為整部設定給人一種「他可以不是小丑,他可以是我們千千萬萬人中的一個」的感覺,但電影又建立在超級英雄故事上,給我一種偷懶的嫌疑。好像整個設定已經在那 ,電影不過是借一個人物,而觀者需要在原作基礎上去理解這個人物以及社會現實。
他最後在節目上跟主持人講的一番話,說的當下很有衝擊力,但仔細去分析後,覺得和整部電影有所脫節。電影想表明貧富以及權力地位差距如何造成底層人的無奈,但在亞瑟整個生存中的惡意來源並沒有直接地造成這種結果,而是高譚市整個設定中已經預設了這樣狀況。電視上那番話,會讓人覺得角色刻意突出社會上的張力,反而像背台詞一般,不是直接抒發出他所受到的壓迫感受。
但整體上我喜歡這部片,我對人物的可塑性有很大的喜愛之情,覺得是一種能夠顛覆善惡或道德正義為何的角色。
趙鐸:
開門見山地說:我沒有太大的感覺,就是不高不低的狀態。
一定要說的話,大家常說guilty pleasure,那反過來,有沒有一個詞可以表達「你討厭這部片會覺得很罪惡」, 比如guilty hatred?(笑)
先前大家提到的相關作品,我只看過《計程車司機》,我不太喜歡,然後大家都很喜歡,真的不太能夠理解——我在letterboxd看到有外國人給《計程車司機》很低的分數,下面就另外有人會來戰你說怎麼只給「兩顆星」。
我覺得《計程車司機》的主角很像是英雄,只是轉移到一個底層的狀態,所以從主角的覺醒、準備到行動, 都有很明顯的段式。可是《小丑》之所以比較有趣,因為相較起來他是——如果用以豪之前談《沉默》的文章來講——一個弱者,他沒有辦法形塑出原則,是一個自我指涉缺乏的人,所以當他和整部片在講喜劇的這件事結合在一起時,對我來說比較能夠有個理解這個角色內涵的切入點。
因為,喜劇在整部電影表現在:符徵和符旨的脫離產生出的笑點,這種笑點有點詭異,不太好笑,但卻因為被放在別的情境下而變得很好笑——這和主角本身自我指涉的混亂,對我來說是相應的。比如,小丑上節目的時候他講的笑話不好笑,那個情境本身卻變成好笑的東西。
相對地,《計程車司機》既然選了「計程車司機」這個身份,我會很執著地認為它應該要變成一個意象,但就是沒看出有。
我比較好奇的是——而我對這點完全沒有背景知識——一般來說大家是怎麼看喜劇的?好笑這件事的定義是什麼?我之前曾經聽一個朋友說過:喜劇的勝利方程式就是,一個沒有能力的人一直在做一件他無法完成的事情,但是他又一直想去做。
這也讓我想起,有一次去教會時,看到一個人坐在位置上——若要貼標籤的話,他或許是個邊緣人——他離開座位,其他人卻以為那個座位沒有人而坐下,但他其實是去上廁所,回來發現位子被坐走了。而且,他有把私人物品放在位置上,於是一直想拿回來,但教會的接待人員因為不知道事情過程,認為他是來鬧,所以過去把他往後拉說「這個位置有人坐」,但接待人員一離開,他又再回頭去拿東西,當然,又再度被拉走。前兩次時,我覺得很怵目驚心,但同樣事情到第三次,就覺得好好笑——有點像卓別林(Charlie Chaplin)。
本節關鍵字:#殺傷力 #懷舊與新生 #喜劇 #矛盾
Second Round
當我們在看《小丑》的時候我們在看什麼
Lizard與湯以豪:耶穌與小丑
趙鐸與甜寒:喜劇與笑
Sharon與湯以豪 等:善與惡與《黎明昇起》
壁虎先生:卓別林與小丑
686 等:我們與小丑的距離
耶穌與小丑
Lizard:
你在看這幕時,有沒有突然覺得,如果這個人是耶穌,教會也會把他趕出去?或是你在看《小丑》時,會覺得他跟耶穌有某種程度的類似嗎?比如找不到的父親,或是號稱能夠處女生子的母親,還有他雖很孱弱,但是有強大的推進力讓他隔著鐵欄桿能抓住管家,那種信徒式力量。
——眾人笑。
趙鐸:
我沒有這樣聯想,不過如果你要這樣類比的話,我也不反對。
湯以豪:
我看的時候也有這樣想,因為瓦昆菲尼克斯的上一部電影就演耶穌嘛!我很喜歡他,但他每兩年才演一部片,所以每次看到他就會想到他上一部拍什麼。看《小丑》的時候,我就想到耶穌,覺得好可怕——一個演員可以同時演耶穌和小丑。
喜劇與笑
趙鐸:
回到剛才說的經歷,我最後結論就是,悲劇和喜劇的差別,就取決於有沒有能力,因為悲劇就是一個人面對無法解決的情境,他一直去試,但因為本身性格或其他因素,最後失敗。而悲劇之所以是悲劇是因為,我們還是覺得那個人有能力能夠戰勝,但他最終無法戰勝。喜劇的話,一開始我們會覺得他不可能戰勝。
甜寒:
關於悲劇和喜劇的解讀 ,我就結果而論。喜劇是你可以重複嘗試一件事情,可是它是沒有終點的,可以一直重複一件無論失敗或成功的事情而不被終結。可是悲劇強調著終結,無論你做這件事帶著善還是惡念,行為好或是壞,在某個點都會被終結掉。對我來說喜劇就是可以無盡重複的事。
我喜歡《小丑》,就是在於電影掌握笑和不好笑的部分非常有層次。可能真的是喜劇導演的專長吧?
一開始先讓亞瑟講不好笑的笑話,一部分觀眾會覺得不好笑而感到煩躁,另一部分是會對亞瑟處在尷尬的情境有所共情,替他羞赧而感到折磨。
第二個層次是,不合時宜的笑。亞瑟說的笑話不但不好笑,而且變得愈來愈有冒犯性。推進到與侏儒緊張交手的那場戲時,那份「不合時宜」甚至翻轉了出去。有些人會覺得這場戲是整部電影的重大瑕疵,但或許這正是導演最厲害的地方。因為這個時候,觀眾立場稍微有一點轉換,侏儒陷入了危機,我們觀眾也比較站在侏儒那一方,而亞瑟的態度模稜兩可,於是「侏儒構不到門閂」時,同時產生恐怖和喜劇的延遲。我不知道大家在看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會不會真的笑出來——
湯以豪:
你在威尼斯看的時候有人笑出來嗎?我看的那一場大家都笑了。
甜寒:
有,就是因為很多,所以更尷尬。我一直覺得電影工業很愛用侏儒作黑色喜劇玩笑。像是《殺手沒有假期》(In Bruges),同時侏儒演員也演了不少恐怖片,《殺手沒有假期》那部片就開了某部恐怖片的玩笑——你追著長得像死去女兒的紅衣小女孩, 最後才發覺那個幻影事實上是很恐怖的侏儒,而意識到的瞬間,她就把你殺死——「侏儒」對我來說是電影中一個被固著的形象。而明明電影想刻劃亞瑟作為被社會霸凌的弱者,但同時這部電影內外也在霸凌作為另一種弱者的侏儒。不合時宜的笑,就延伸到觀眾自已的情緒和反省上。
第三種層次,則是亞瑟不由自主的病態性發笑問題。現在大家容易把亞瑟貼上精神病人的標籤,是我非常厭惡的一點。因為這部電影其實一直很纖細地在處理「小丑」的無因性和溯因性,比如說為什麼亞瑟會這樣笑?可能是他真的有一些精神問題,他的確也出現了幻覺或妄想。可是電影又揭露,他這些情況不是那麼原發的,是被媽媽虐待而有器質性的損傷,溯及家庭因素和其他原因。所以這個原因一直在浮動,不該是特定固定的標籤。
而且,這份纖細,也在於電影有處理那是「去醫療化」或是說「反精神醫學」很發達的時代,這點亞瑟在跟取病歷人員對話時有暗示。這部電影不斷嘗試貼上標籤又再拿掉,一直做著危險又有趣的平衡。
笑,是一件很強烈的事情 ,我很喜歡寺山修司的《我這個謎》,他透過某種惡夢形象描述笑是一種拒絕一切的力量。也的確是,光是笑這件事,就可以否定嚴肅的可辯論的事,全面拒絕對話。但問題在於,一開始亞瑟的笑是不由自主的,與自己心意不吻合,於是笑的拒絕力量反向作用在他身上:本來是不去理解的、否定一切的笑,反向作用則變成不被理解、被一切否定的笑。這個不可理解,讓我們觀眾變得跟他在公車上遇到的路人一樣,或許會為他悲傷,但真的無法接近他。因為他的笑,其他人對他的認識能力減低,也讓他認識世界的管道變得很窄——他被鎖死成一個可憐的人,而且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可憐。
如果把這三個層次分開來看,好像各自很單純,但合在一起看,就非常有趣。比如,電視台那場戲,亞瑟說了不好笑的笑話,而之前在《喜劇之王》演過類似亞瑟角色的勞勃狄尼洛(Rober De Niro)這裡變成相對的角色,變成主持人,主持人卻不知道自己的死亡將近——他的死亡卻有讓我們觀眾發笑的黑色喜劇效果。而殺了主持人,讓亞瑟徹底與自己的笑融和,徹底拒絕一切。從最表層的不好笑笑話,最終卻達到了笑的力量,呼應著亞瑟從一開始的無因性溯因性的一種不平衡,在暴力式的宣洩後,「終於成形」。
這種感覺很微妙,亞瑟本來擺盪在可憐或惡之間,但後來他固著下來——即便是惡——反而令人放鬆。雖然亞瑟很消極,也沒有那種英雄或反英雄原則式的動力,但正是在消極的情況下,還是經由一種復仇或是宣洩式的舉動得到安定,這樣的設計很有趣。
而趙鐸提到《小丑》跟《計程車司機》的對比,對啊,後者畢竟還是一個反英雄,反英雄就是在亦正亦邪或是有瑕疵的角色中,仍尋找某種令人感動的動力。 但《小丑》就是沒有啊,小丑就是很空洞,把空洞推移得平衡,就像電影的色調經營,紅色與藍色,暖色和冷色——也維持著那種不和諧。
Sharon:
我不是很認同。
我很喜歡電影的模糊地帶,譬如,小丑的笑,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正在笑還是出於悲痛,還有,到底真實發生了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最後的結局,導演仍站定了一個立場。原本營造的模糊地帶,最後還是潛移默化出同情的立場去看小丑。
而我更喜歡《黑暗騎士》的原因,是小丑本身已經模糊了善跟惡,他要蝙蝠俠做出選擇的時候,究竟是基於正義還是堅持人性的缺憾,那是一種兩難,所以當刺痛到更深層次的問題,會讓觀眾對《黑暗騎士》的小丑感到更加疏離。
善與惡與《黎明昇起》
湯以豪:
但你會不會覺得,《黑暗騎士》中的蝙蝠俠不一定是正義的,反派卻幾乎是惡的。
Sharon:
我不會覺得小丑一定是惡的,我覺得他更像是旁觀者。
湯以豪:
《黑暗騎士》的小丑這樣主動煽動、濫殺手下,還是可以被列為不是絕對惡的?蝙蝠俠可以選擇善良,但小丑不是絕對惡的?我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覺得他不一定是惡的。
Sharon:
我覺得他只是作為挑釁方,在深究善跟惡之間的區別。他跟蝙蝠俠都在追求最終的理想,只是站在極端不同的兩方。
Lizard:
一般來說,他應該是被分到邪惡。
Alfredo:
兩種小丑有沒有什麼一定要一起比較的關係?
甜寒:
其實我不太確定Sharon不認同的地方是什麼。蝙蝠俠有他的道德難題是一回事,但這兩部的小丑都是惡的,只是情況不太一樣:《黑暗騎士》的小丑有挑戰道德的制高點,但他還是惡,而《小丑》的小丑剛好是在混亂中被推出來觀察的點,但他也算是惡的。
Sharon:
《小丑》裡的小丑雖然是惡的,但導演會讓你去同情他如何變成這個樣子。但諾蘭的小丑會讓你反思去思考惡的定義。
甜寒:
但這部的小丑不是要服務任何道德難題,只是一個做得很特別的人物分析。
Alfredo:
我對甜寒所講的理解是,《小丑》在描寫一個角色如何從不太確定的狀態固著成一個確定的形象,找到自己樣子出來,這個過程是很好看而迷人的,可是這個跟《黑暗騎士》裡的小丑要談的完全沒有關係。這種意義上,沒有一定要比較喜歡哪一部,我覺得是不同的題目。
Lizard:
《黑暗騎士》的小丑,那個角色一開始就「完成」了,從頭到尾沒什麼變動。
Alfredo:
⋯⋯只是很困擾,大家一直想談《黑暗騎士》。
湯以豪:
你不覺得這部片跟(雖然沒有小丑的)《黎明昇起》是一個系列?
Lizard:
我覺得《黎明昇起》不會讓人感到那麼恐慌,是因為大家知道這一切後面其實是謊言,一開始就設定時間一到就把城市炸掉,允諾給群眾的都是基於謊言。《小丑》沒有給出承諾跟圖景,也不會有謊言。
Alfredo:
《黎明昇起》的世界很封閉,壞人真的很壞,一定會被打敗,好人會得勝,承諾觀眾一個很封閉的劇情出口,所以大家會很安心。可是《小丑》沒有,他的導向是混亂的。
《小丑》開了一個槍,讓人看到一直不想去面對的真相,像是有錢人真的不管人們會怎麼樣——包括蝙蝠俠的父親湯瑪士韋恩(Thomas Wayne)——於是所有人決定既然已經無可救藥,倒不如在毀滅之前樂一樂。那已經是一個極端的世界,所以會讓現實世界的觀眾害怕有人會效法。
我沒有追上美國討論這部片的概念,但其實很多人覺得這種恐慌是媒體炒作而已,沒有什麼根據。
Lizard:
可是美國確實越來越害怕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
Alfredo:
也許。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值得去挖掘的題目,去談電影能煽動到什麼地步?
我比較在意的是,我們有沒有辦法用《小丑》的文本去談,而不是一直在談蝙蝠俠或角色的original story。所以我覺得連結更大的是《計程車司機》、《喜劇之王》或《螢光幕後》,或許還有其他。我強烈感覺到,如果把這三部放在同一個宇宙來看,會覺得以真實世界為本創造出的虛擬故事,能從不同的角色挖掘美國社會裡的潛意識。但如何統合到現在《小丑》這個文本?「小丑」可以看成潛意識產生的象徵,附身在亞瑟這個角色上,整個城市是幻想出來的鏡射。這樣的看法是不是更有趣?
卓別林與小丑
壁虎先生:
我想講一下我對《小丑》比較完整的看法。By the way,我很討厭《黎明昇起》。
我當然知道他跟《計程車司機》、《喜劇之王》有關,又幾乎是《喜劇之王》的續集,但那是風格上或文法組織上的類似,反而不重要。美國影評人全部忘記了,《小丑》精神上重要的對比是卓别林的《維杜先生》(Monsieur Verdoux),這對我來說是最大的驚喜——何況電影中也出現了《摩登時代》的放映——所有小丑今天讓人震驚或爭議的,卓别林當年都做過了。
卓别林原本的角色形象是天真的流浪漢,那怎麼會變成一個連續殺女人取財的男人?巴贊(André Bazin)寫的〈維杜先生的神話〉非常好地能對照《小丑》文本,小丑只是《維杜先生》今日的版本。巴贊不只幫《維杜先生》辯護,說《維杜先生》完整了流浪漢神話,他也覺得維杜先生和卓別林系列電影的流浪漢完全是翻轉過來的。
流浪漢徹底被排在社會之外,什麼都無法達成,可是藉著奇妙的運氣,總能化險為夷。維杜先生則相反,他融入社會,熟知社會規則,將社會不願承認的東西實體化——殺女人就只是生意而已,跟其他女性結婚再殺害取財,拿去養真正的妻兒。巴贊覺得當維杜先生被處死之後,會還原成流浪漢,跟維杜先生兩個人都上天堂。
而《小丑》很像用一種馬丁史柯西斯式的筆觸,在一部電影裡快速完成流浪漢轉變成維杜先生的辯證,當亞瑟在戲院裡面看卓别林電影時,好像是人在看神的角度,卓别林在《摩登時代》裡,感覺像神,像是一種遙遠的記憶。
除了跟《維杜先生》對比之外,小丑跟世界的符號系統是有衝突的,並不僅從一個好人變成壞人,最重要的是「強迫的笑」——笑提前講述著他的痛。整部片裡小丑試圖追上那個痛,去詮釋那個痛,但他找不到語言或象徵系統去詮釋。「我是亞瑟,我的工作是扮裝小丑,有個媽媽」⋯⋯這些符號卻沒辦法完整說明他的痛,這個痛被外在化成了笑聲。亞瑟像是有一根針卡在身體裡,無法言說,而電影試圖去重塑一個語言來重新說明。最後不幸地,亞瑟不小心掉到符號世界的一個位置——不是他變成了小丑,就像686講的資本主義自爆,是因為社會的症狀需要一個小丑,他只是不小心跌到那個位置裡。
只是同時,他又覺得「這個就是我的語言了嗎?我現在終於能說明自己了?」我最喜歡最後他去上脫口秀節目的那場戲。小丑這個角色原本被形塑成蘇格拉底式的惡魔詭辯學家,用邏輯推理、戳穿倫理學的矛盾,瓦解一切。但小丑在脫口秀上卻說出一般人會說的話,如此平庸,只是個生氣的孩子,我不太確定這算不算寫實,但就把他呈現為不是一個詭辯學家而是一個人——這點讓我覺得驚訝!
很多人會覺得他這段演講很奇怪,但我覺得這份奇怪才是重點:這個神話般的人物,可以這麼平庸。《小丑》不只進行流浪漢與維杜先生的辯證,也同時進行人與神的辯證,他必須是平庸的,但他卻又同時被變成神。
他在白色醫院被追逐是電影裡唯一的卡通化鏡頭,如此地卡通化以至於讓我們想起了卓别林、湯姆貓與傑利鼠。我覺得這一幕非常有意思,雖然稍微有點取巧,但是卻是必要的取巧。如果這部電影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人的鏡頭,這顆就是神的鏡頭,在講他變成神,變成了我們所認識的小丑——就像巴贊說維杜先生最後又變回了流浪漢。
維杜先生說「It's all business」,686講到的《地下室手記》是不錯的觀察,雖然有點不同,但這些是貫穿的:維杜先生是一個非常有拉斯科爾尼科夫(《罪與罰》主角)情結的人,而《小丑》是 「You get what you deserved」,故意不說自己在呼應的其實是《維杜先生》。
我們與小丑的距離
686:
那會不會讓你覺得説,「如果我的人生走偏,說不定我也是小丑」?
壁虎先生:
你的意思是「人人都是小丑嗎?」
686:
不是「人人都是小丑」。而是回過來看自己,會不會「在人生某一刻走偏了,我也會是小丑」?
壁虎先生:
完全是這樣。
686:
對啊!之前小丑相關的電影,你完全不會覺得自己可能是那個小丑,但《小丑》卻會讓人自己有一些投射。
壁虎先生:我覺得是故意的。
甜寒:
你們強調小丑是杜斯妥也夫斯基式的人物,但我覺得他就是沒有那麼複雜——
壁虎先生:
我知道,他比較simple。
甜寒:
——他真的很平庸,或許可以引起共情,可是我完全無法認同他,因為他對我來說,實在太魯蛇了,不是從外在條件,而是從身到心的空洞。相較下,我還比較認同《黑暗騎士》的小丑,某方面來說他是種人性的建築師或科學家,我喜歡他的制高點——但不喜歡他把自己玩死。
本期「O影會電影圓桌|我們選擇的《小丑》(Joker)」的順序:
O影會電影圓桌|我們選擇的《小丑》(Joker)總集篇
O影會電影圓桌|我們選擇的《小丑》(Joker)【上篇】(本篇)
O影會電影圓桌|我們選擇的《小丑》(Joker)【中篇】
O影會電影圓桌|我們選擇的《小丑》(Joker)【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