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簡單易讀，毫無花巧－－溫任平《傾斜》

對現代詩有興趣，或慧根，但並沒有受過學院訓練的人不少，我是其中之一。

正式開始談《傾斜》之前，和大家分享一下高師大國文系曾進豐老師對詩的一些意見：

以上這五點，並不算是評詩好壞的「通則」，純粹是曾老師評我的作品時給出的意見，這些意見當然存在某種詩觀，但我認為以此丈量一本詩集的好壞，依然是具有鑑別度的。我對《傾斜》的意見，將以曾老師提出的這五點原則為基礎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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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佳嫻讓我讀到詩的深邃；羅毓嘉讓我讀到詩的千面。

闔上《你的聲音充滿時間》的時候，我幾乎是顫抖的，那絕對和什麼純文學的用字繁麗的愚蠢刻板印象無關，而是，居然有一個人，可以用我也都認識的中文字，寫出一種獨門的氤氳。「煉字」在楊佳嫻的創作中絕對僅僅只是「蹲馬步」的基礎功而已，當她開始排列組合這些字，築造出來的情感簡直像浪潮一樣一波又一波撞擊讀者的心。寫詩的人很多，可是楊佳嫻的音質那麼澈亮，這樣的前行者如何不使人敬佩？

羅毓嘉再年輕一點、再俏皮一點，可是羅毓嘉創作面向既廣且深，《偽博物誌》等同將羅蘭．巴特這句：「在描繪一個詩人時，你總會發現一個博物學家。」實證。

我當然相信溫任平作為詩壇前輩的聲譽、他的貢獻與努力，甚至他的才華，然而我卻疑惑交出《傾斜》這樣的作品，是否算是自毀長城？也很想問問前輩詩人讀不讀這些年輕一輩華語文壇詩人的作品？

我對以「創作日期」為標記來編排一本書是存疑的，因為除非你規劃好不同時段的「主題」進行創作，否則就《傾斜》五輯的內容來看，明顯意象散漫、詩旨模糊。當然換個角度也可以說詩人「意在言外」，我讀不出「弦外之音」是我自己的問題；但是純就一本詩集的呈現來看，《傾斜》過度滋蔓與隨興的詩句，真的使人讀到怒火中燒，難道讀者有義務自行腦補你根本沒寫出來，或只碰了點邊的意象嗎？

《傾斜》有絕大多數的詩篇敘述性都太強，這是我認為它最有問題的一點。當然我個人也支持散文詩，但是我疑惑當字句的斷裂性、曖昧性、懸疑性、互文性通盤不顧的時候，那你去寫散文不是更好嗎？總不能說現代詩創作較迅捷簡便，所以想到什麼就隨時來一筆這麼便宜行事吧。

當然現代詩的詩觀本身是多元的，如果純用以上五點詩觀來看《傾斜》會有失偏隘；但這種感覺具體譬喻就是：當李安以《臥虎藏龍》創造出武俠電影的高峰和新高度之後，後繼者當然要站在李安的肩膀上精益求精，如果還停留在三十年前什麼獨臂刀王的影片品質和敘事方法，那不是開倒車是什麼？因此，我開頭就舉楊佳嫻和羅毓嘉為例，只是想要表達：現代詩多元的詩觀之下，已經有人在不同的路上立下了程度不一的標竿，如果今天溫任平是詩壇新人，《傾斜》是本處女作，那當然不必要嚴苛看待；但問題就是它並不是，而溫任平在2018還交出這樣的作品，只會讓我深刻懷疑前輩您到底有沒有在關心華語詩壇。

然而你要問我《傾斜》總有可稱頌處吧？簡單易讀，毫不費力，節省時間。如果說這些特色就是溫任平創作的初衷，或追求的目標，那麼，他當然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