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雜的土地環境與產業思考】（上）-寫竹東鎮特定區都市計畫公展說明會

週三（2018年6月27日），自己參加的社團（社會企業創思社）在竹東的六香田辦了一個「圳走小旅行」，希望大家能更了解竹東大圳的故事和這裡發生的一些大小事，當然也有一部分是期末考後大家利用時間放鬆，不是一個相當嚴肅的活動。

社團能接觸這個議題其實有部分相當巧合，因正好接觸的新竹地方媽媽組成的「我們要喝乾淨水聯盟」的宣講，加上社團這個學期都在關注環境和水資源的相關議題（包括在五月請到天下雜誌副總主筆呂國禎談二月天下雜誌「滿水位的秘密」專題中石門水庫的問題。）最後又在輾轉之下得知竹科三期即將在竹東鎮再度「復辟」，議題接踵而至，真的是相當巧合。

也有幸參與了6月2日公展說明會，也是第一次真的走到可能即將面臨土地徵收的地方，看到真正關係到的居民和政府官員，以及之間地方民意代表的角力。

然而聽完整場說明會，或說無力，或說有更多複雜的情緒，也是在走完幾天前的小旅行過後重新梳理才能獲得一些喘息和調適。

其實報導者做了相當不錯的報導，如果大家想看更清楚的脈絡可以看左方的連結。

在來新竹讀書前，提到「科學園區」一直是自己在課本上的一個名詞。從50年代的進口替代談起，每個學生都被要求背誦那些離我們又遙遠又接近的名詞：從1895年日本殖民臺灣開始，臺灣正式被拉出中國邊陲貿易體系，成為日本貿易體系的一環後，接著日本培植的農業臺灣、工業日本，二戰的農業臺灣農業南洋，國民政府接收後，1950年代的第一次進口替代、1960年代出口擴張成立加工出口區、1970年代因退出聯合國和石油危機的產生的第二次進口替代、到1980年代因第二次石油危機和產業轉型，開始了「科技園區」政策，曹興誠成立臺灣第一家積體電路公司聯華電子和張忠謀成立了臺積電等，因此成功推動了整個產業升級……。這些在書中唸到的平面「想像」，直到來到了新竹才更加立體真實。

竹科三期也在這樣的脈絡應運而生。1981年科學園區規劃後，1987年考量到後續可能需要的園區用地，更規劃了竹東的頭重埔、二重埔、三重埔、柯子湖為第三期用地。於此同時，考慮到新竹長期處於缺水的環境，分別於1981年、1997年寶山、寶二水庫動工，將之大多數提供科園地區用水 — — 高科技產業是一個極度嗜水的產業，禁不起任何一次缺水，甚至現在的晶圓廠需要「包養水車」，才得以穩定供水。

（啊你會問那民間用水呢？當然就是頭前溪囉，而非水庫水！）

然而1995年，考量到民意代表抗爭和新竹長期的缺水等狀況，科園局決定放棄徵收該地作為第三期用地。2000年科管局（竹科管理局）再度表明不徵收。然而竹東這塊被畫在「都市計畫」的地方，成為各地主等有力人士在此「炒地皮」的地方。

二重國小活動中心外，在外頭相當有趣，部分農民已進入會場，外頭簇擁的是開發方擺開的攤位，「這裡是支持開發的喔，歡迎大家來連署，這邊有單子。」在外頭操場是環境權保障基金會、地球公民基金會、時代力量等反開發的民間團體舉行記者會。

顧問公司首先代表新竹縣政府對都市計劃案說明，竹東是人口第二多的地方，但現在卻沒有很好的開發規劃。「各位的土地已經沒有好好規劃二十年了。」針對不以「竹科三期」為名，也解釋，科園目的確實已不符現況使用之需求，因此才改成「工研院附近地區」，但仍遭批評，「這就是竹科三期！」

到後來居民的陳述意見，一開始好幾個支持開發人士上臺喊聲，其中有一位陳姓投資客認真分析了這次細部計畫書，做了相當大篇幅的簡報。

他質疑，縣府十年前調查地主意願作為劃設客家農業休閒專用區之依據，然而現在變更後的細部計畫書中，客家農業休閒專用區從原先的1.3公頃，到今天竟高達41.3公頃，明顯與土地調查不符，似乎是為了壓低地價，使區段徵收的價格降低；另外，包括應設立中小學才得以支持可能的人口成長、應取消預留產專區並明定服務與商業專區等可能壓低區段徵收的價格的問題。時間到了還驚呼「啊，我準備很多頁還沒說完欸。」

坐在我旁邊的一個地主家庭，一個婦人看著信封大喊，「欸，我從來就沒收到這種徵收通知啊！」不滿自己的土地被畫成客家農業區，「上面的農民根本我不知道是誰，憑什麼我變成農業區！」質疑劃設農業區可能使地價變便宜。

開發方的想法錯了嗎？站在單純投資客的角度，勢必也會在這之間斤斤計較。政府設立的產專區是否有圖利廠商之嫌？三期用地有許多長期處在「都市計畫範圍」內的「農地」逾幾十餘年，政客介入或雄厚的政商關係仍在之中盤根錯節。

我們要喝乾淨水聯盟是一群由陳翠琴等地方媽媽一手撐起的組織，關心新竹水資源議題。粉專中也能看到他們數點訴求，聯盟表示，新竹水質水量保護區接近海邊，為相當重要且珍貴的地段。短期訴求主張應「專管排放」，長期訴求希冀這些區域內的工廠全數遷移、不可開發，然而也表示「現階段確實是難以執行的訴求」。陳翠琴認為，細部計畫書中僅草率提及專管，並沒有任何詳細的線路規劃和經費配置，呼籲縣府應重視下游新竹市民飲用水權益。

「問科技部有AI產業需求嗎，科技部說沒有。」許又仁第一次上發言臺，開頭便表明，國家政策目前是以利用既有土地為主，「根本不會有科技業來，你們被騙了。」

許又仁畢業於清大奈米工程與微系統博士，是社會企業「元沛農坊」創辦人，以「永續農業」為志業，現在也是竹東雜糧產銷班第一班的一員。

許又仁更提醒，桃園的敬鵬大火如果複製在竹東的竹科三期，有可能影響整個大新竹用水，「這些是不能進入污水處理廠的。」這些污染廢水應委外載運專門處理，然而這些廢水很可能因為消防水路的介入，沿著一般管線設計排入頭前溪，將嚴重影響頭前溪民間供水。也就是說，所謂「專管」，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

另外許又仁更批評，新竹根本沒有處理廢棄物的能力，並舉新豐與竹東掩埋的案例。

許又仁始終強調，這邊是自來水水質水量保護區，且竹東多陡坡，居民都是依著坡而務農，以梯田為主，竹東都市計畫如果開發，污水必然更加影響頭前溪，使得新竹市民的飲用水品質更加不良。「不是先設專管，是這裡根本就不能開發。」

在藻礁音樂會上認識地球公民基金會的吳其融上臺發言時提出疑惑，到底有哪些廠商要來進駐三期，沒有任何評估和調查，加上劃設在產專區的地方大多為丘陵地，2000年竹科管理局既以表明不徵收土地，要求這裡變更回原分區，應該先變更回原分區後，再來依照國土計畫法的邏輯下循未來土地管理途徑處理，好好去計算清楚在地開發需求和在地量能狀況，整體的去做規劃。應同時去考慮在地需求、環境問題、農村發展需求，若不解決，投資客、農民、政府三方都不得其果。

說要關注「環境」，其實牽扯實在太多。土地、產業、資源、污染。因為人類作為生物「競爭」的本質，被迫演化出一套自我管理系統，將所有的土地、產業明確畫線，像在蛋糕上畫上一塊一塊，「這是你的」、「這是他的」。

人總要工作，人總要生活。產業的選擇都不再是對錯的果然二分，然而作為生物「自私」的為了生活努力扒取，和維護環境原有既有的價值，在資本運作的社會下總是衝突。

「世界的『亂度』會是持續增加的。」想起在物理課本唸到的，只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