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相信賈樟柯還是那個賈樟柯,但只可惜時代早已不是那個時代,江湖也已經不再江湖。 或許很多人會質疑,賈樟柯沒有完整說一個長故事的能力,我倒不覺得是如此,反而覺得他是過於著迷於時間的流逝與變化,以及時代留下的痕跡。而為了呈現時代的橫向與縱向,才選擇了分段式的敘事方式,《天注定》是,《山河故人》是,《江湖兒女》也是。 本作捧妻的意圖似乎很明顯,而趙濤確實也禁得起這樣的考驗,十七年的年代跨度,趙濤透過細膩的表演,區分了各個年紀生命裡巧巧所該有的樣子。但相較於趙濤,本片我更佩服的是廖凡,在有限的篇幅中,將一個江湖老大的意氣風發與落魄掙扎詮釋得淋漓盡致,眼睛仍然發光,但面露滄桑,對比其在《邪不壓正》中的跋扈,被時代的遺棄感顯露無疑。 江湖再大,說起來卻不出男女私情、人情義理。然而現今我們所知道的江湖,卻與古時論劍逞兇的江湖大不相同了。因此與其說《江湖兒女》說的是江湖上的故事,我倒覺得這更像是一部懷念江湖,向江湖告別的故事。而若對比巧巧在故事中對彬彬的心境,或許也是賈樟柯對於江湖看法的轉變。從一開始的有情無義,到顛峰時期的有情有義,最後只剩下無情有義。而到了這個景況,離開那想像中的江湖,也只是遲早的事了。 江湖上多的拉不下臉是男人,少的是獨當一面的女人。以趙濤為主體的敘事脈絡,我想也是賈樟柯後江湖敘事的方式之一。透過女性的崛起與自立,間接襯托出彬彬標示的典型江湖男性墜落的不堪與羞辱。但我覺得《江湖兒女》中縱使有女性主義揚起的成分在,但到底女性最後心靈上還是離不開男性的,我不確定這當中是賈樟柯個人對於女性處境的理解,還是對於當今中國現狀的反諷與批判。 上面說江湖再大,說起來卻不出男女私情。賈樟柯想拍出江湖跨度,最後仍只拍得出兒女私情。這倒是我覺得有些可惜的地方,甚至有些走火入魔的部分。賈樟柯原先那種樸實底層充滿生命力的視角,好樣只留下表面,其他不足的地方,卻常用一些舊的錄像、歌曲來填充、推動。這樣的做法,或許短片行的通,但拍長得好像就會露了餡,這或許是他為甚麼一直不拍長的原因吧。但我還是很愛他。 百思不得其解為甚麼金馬只入圍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