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近年來的家庭暴力通報案量約為13萬5千起,意即平均不到5分鐘就有1個家庭面對著傷害。而這,還不包括未被通報的黑數。家暴從來都不只是個人或者個別家庭的議題,而是與社區、社會有著緊密的關係,甚至反應著社會系統性的困境。同時,許多未被社會網絡接住的生命不僅正獨自舔舐著傷口,更有較高的機會落入家暴、弱勢、觸法等無盡的循環。因此,我們應時時檢視社會是否對於層出不窮的家暴事件漸漸冷感,而大眾又是否對此議題有足夠的認識。如此,才能適時的伸出援手,更避免錯誤的認知阻擋了資源的介入、或對當事人帶來二度的傷害。本文將淺略的討論幾個對家暴常見的迷思,盼望讀者若有興趣,能更深入的探索相關議題。
(註: 本文當中使用受害者/加害者稱呼以方便表達文意,但並無意標籤化有類似經驗的人。事實上,加害者、受害者、乃至於家暴關係中的身分可能是錯綜複雜、甚至重疊或變化的。而個案對自己的認同 e.g.為受害者或倖存者...等,也是因人而異的。)
迷思1:可怕的丈夫?
提及家庭暴力時,社會往往最直接的聯想到 “男性加害者、女性受害者” 的局面。確實,台灣的通報案中,女性的受害者占比7成,遠遠的大於男性的3成。反思數據,社會對於性別角色的期待、經濟和家務分工的模式、個案成長的經歷等多項的因素,都可能大幅地上升了男性成為加害者的可能。然而,性別刻板印象也常讓我們忽略了那至少3成比例的男性受害者所需要的協助。調查便顯示,男性在遭受家庭暴力時往往因為缺乏對相關資源的認識或因為困窘而不知如何求助。因此,大眾需要反思,社會的眼光是否形成了受害者求助過程中的阻礙?此外,專業人員在處理通報案件中也需要覺察,避免性別刻板印象左右了評估、開案、引介資源等的過程。
迷思2:中下階層的家庭?
另一個對於家庭暴力常見的想像便是”發生於中下階層的家庭當中”。巷子口社會學的一文<讀心術式的家暴男心理治療>提到了有趣的現象:學生對於”家暴男性”的描繪時常包含了抽煙、嚼檳榔、穿著夾角拖的模樣,反映出特定形象的男性。雖然某些社會因子和生活環境確實容易加深暴力發生的可能性,但實際上,家庭暴力發生於各種社經地位、種族、膚色、信仰、教育水準...等不同背景的個案身上。然而,人們對於家暴的第一印象/既有想像,可能成為個案求助前的顧慮、甚至造成通報後較不易被他人採信的阻礙。實務現場,不論是專業人員評估與回應通報案件時、法院審理時、甚至是輔導資源的介入過程,都必須時時覺察以避免受到刻板印象的限制。
迷思3:何不離開?
Steiner 在她Tedtalk的演講當中提到了旁人常對家暴受害者提出的疑問:”他們為什麼不離開?為什麼要待暴力的環境中?” 其實,識別暴力、求助、離開/改善暴力環境、重建生活與療癒.....這一連串的過程,時常是錯綜複雜而未能連貫的走完的歷程。以Steiner為例,眼前看似美好的前程與社經背景,讓他未能發現自己正一步步的落入暴力的家庭中。生活中,加害者甜蜜的言語、漸漸增加的掌控欲與不安全感、找藉口推辭的暴力等行為,確實能讓不少受害者不意察覺而一步步掉入陷阱。
除此之外,許多人可能因擔憂旁人的閒言閒語、家長可能受限於“完整而不被拆散的家庭對孩子最重要”.....,等等價值觀的束縛,而選擇繼續維持原先的關係。另外,外籍配偶可能受限於對於身分證件的擔憂、以及對法律的顧慮與不熟悉; 許多受害者可能受限於缺乏謀生和經濟能力的限制等考量....,而阻卻了求助與離開暴力關係的念頭。因此,輿論不該一昧的指責受害者選擇留在家庭中、不願離開暴力的關係; 而應該更仔細的了解背後種種的因素,正剝奪了受害者”選擇”的權力、阻擋了離開暴力環境的可能。
面對著家庭暴力的議題,擁有正確的態度才能避免帶來二度傷害、成為社會守護網的一環。除了每年13萬5千件左右的通報,許多未被通報的黑數、未開案的案件,也需要社會更認真的看待。每一次的覺察暴力與求助便開啟了療癒的可能,而後續復原的漫漫長路需要你我和這社會的祝福,陪伴每個家庭走這段旅途。
最後,對此議題有興趣的讀者,非常推薦這部在許多專業訓練的場合會使用的短片”Removed”。 當中以一個孩子的視野記述了家庭暴力的影響不只是對個案身體上的傷害,隨後一連串復原的歷程,孩子可能會經過的警政系統、法院裁定、寄養和收出養體制、醫療診斷等一連串生活上極大的改變。
責任編輯:謝承育 核稿編輯:張佳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