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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時候,讀阿城

2019/08/17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阿城的文字,有著讓人思維寬廣、智慧清明的能力。阿城不但寫小說,還是個坐擁俗世卻清明謙沖的智人。

學校裡學不到的教育
阿城出生於1949年的北京。父親鍾惦斐是電影評論家,曾在中宣部負責電影工作。阿城8歲時,父親在自己的書《電影的鑼鼓》中提到:「藝術創作,必須保證有最大限度的自由,藝術家應當受到足夠的尊重。」從此被打成右派。
從小學就被主流排擠的阿城,常常一個人跑到舊貨店找書看。拿到什麼就讀什麼。除了讀書,他還逛琉璃廠,有不懂就問夥計,等於是自學教育。
「我的許多見識,就是這樣得來的,玉、瓷器、字畫兒、印章。一個小孩子,其實對名家的東西並不當真,而是對喜歡的東西著迷,之後漸悟。」長大後阿城發現這段經驗竟然讓他「與眾不同」。
17歲,文革開始,阿城跟很多年輕人一樣得下鄉,從山西到內蒙再到雲南,11年,再回到北京,已經接近而立之年。
七十年代初,阿城(右)在雲南長途汽車站
畫畫的阿城寫了小說
1979年,阿城回到北京,參與了「星星美展」,跟著一群年輕人突破當時的畫展限制,被視為中國當代藝術史的開端。畫展引起注目後,美術圈朋友們找到各種機會發展,沒有文憑的阿城繼續等待機會。
1979年9月27日在北京市的中國美術館東側「小花園鐵柵欄」外,由藝術家黃銳、馬德升發起舉辦「星星美展」,參展成員大多是業餘青年畫家,參展人數共23人,展覽作品共163件。當時在北京市引起轟動,引起大批觀眾前來觀展
1980年代,阿城在《世界圖書》做編輯,和妻子寄住朋友的小房子,後來朋友把房子要回去,夫妻倆無奈地搬去住辦公室。
沒有文憑讓阿城在編輯部的工作也不穩定,曾經通過范曾考中央美院,也沒通過。就在他感覺生活無路可走之際,1984年某個晚上,詩人芒克借宿他簡陋的房子,夜裡被無數的羊蹄聲敲醒,芒克抱怨:「幹嘛非要晚上趕羊?」阿城說:「這是塞外趕來的,直奔屠宰場,這時候進城才不影響交通。」第二天,阿城決心開筆寫小說投稿,一寫就是3天。
幾天後,阿城把小說寄給《北京文學》,被退稿,再透過朋友拿給《上海文學》,獲得發表。這篇小說就是後來震驚全球華語文壇的<棋王>。
汪曾祺:「讀了阿城的小說,我覺得,這樣的小說我寫不出來。我相信,不但是我,很多人都寫不出來。這樣就增加了一篇新的小說,給小說的這個概念帶進了一點新的東西。否則,多寫一篇,少寫一篇,寫,或不寫,差不多。」
從不以作家自居的阿城
<棋王>發表後,媒體紛紛慕名來訪,編輯們也不斷登門索稿。有人來,阿城就下麵招待,當時據說曾創下一天下16次麵的紀錄。
曾經有人將阿城的小說標誌為尋根文學,因為他的小說中有文革一代人已經失落的傳統筆記小說風采,但其實阿城的語言跟思維都走得更遠。朱天文曾以「驚濤拍岸」形容阿城小說的橫空出世,更嘆道:「阿城打到的高度至今還懸在那兒。」
文壇經歷了大震動,阿城卻不為所動。出手《棋王樹王孩子王》之後,阿城編輯了自己的短篇《遍地風流》,出版後就遠去美國,淡忘自己在文壇留下的崇隆聲譽。
1998年阿城交《遍地風流》稿子時,用的是當時最新潮還不流行的「1.44MB碟片」
當年他以短文<會餐>獲得《作家》雜誌首屆小說獎,文章刊出時,他就寫道:「稿件被《作家》選登,需極清醒。萬不可以為名字在《作家》上出現,便是作家。我得到《作家》小說獎,沒有不高興的道理,但我知道,我仍只是一個作者,還遠不能成『家』。發獎會上若由每人介紹自己,我便會站起來,說『作者阿城』,然後,鞠一個躬,坐下。」
敬畏世俗的阿城
對於寫小說,阿城從不痴迷。阿城認為文學沒什麼了不起的,小說就是講故事,人人都能掌握,只是講得好不好的問題。不但沒把自己當成作家,也沒想靠小說揚名立萬。回首當年寫<棋王>,阿城務實地說,就是想試試自己,此外就是掙點稿費補貼家用。對於細碎、平庸的人生,阿城從來就不抱鄙夷的態度。
1990年,阿城接到一個國際寫作計劃邀請,到美國生活,阿城驚覺在美國生活不需要背景、人脈,不像中國人情社會。只要願意踏實幹,能比在北京過得好。第二次再去,他就留下了。
到了美國,阿城刷過牆、送過外賣,同時打很多份工,連汽車都能自己組裝。作家王朔曾經在美國見到阿城,發現他在美國房子裡最多的不是書,而是各種工具。阿城會做仿古家具,會教鋼琴,會翻新汽車,這些都是他賺錢的方法。
王朔:「那真不是吹的,你說他都會幹什麼吧,木匠,能打全套結婚家具;美術,能做電影美工;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在美國自己組裝老爺汽車,到店裡買本書,弄一堆零件,在他們家樓下,一塊塊裝上,自個噴漆,我親眼所見,紅色敞篷,阿城坐在裡面端著一煙斗,跟大仙似的。他們家樓下的黑人都來跟他商量想買,就是說他不是裝一輛自己玩,是以此為職業,賣。這是一般人能幹的事嗎?」
知道阿城小說好,再看他過日子,王朔尊敬地說:「北京每幾十年就要有一個人成精,這幾十年成精的就是阿城。我極其仰慕其人。若是下令,全國每人都必須追星,我就追阿城。」
阿城被很多朋友推崇為「天下第一聊天高手」,因為他對什麼都感興趣,簡直像在網際網路時代長大的年輕人。就像他的文章,寫下棋寫砍樹寫書法寫古今人物,簡直像本百科全書,什麼都懂。
阿城在北京家的客廳,桌子及沙發上堆滿了文物
素讀世界養成與人不同的眼界
跟阿城一樣生逢亂世的人,往往在困境中焦慮痛苦,他卻很淡定。阿城曾說起當年到雲南下鄉,看著村寨裡的各種儀式,別人都不多問,他卻喜歡留意村裡趕馬的把式,注意當地生活細節。
阿城的知識養成,也讓許多導演傾心。侯孝賢拍《海上花》時請阿城擔任顧問。有一次拍攝下雪的場景,侯導對著灑紙製造出來的雪景不滿意:「不知道為什麼,這雪太假。」
阿城在監視器前看了一會兒,轉身對道具說:「把紙都先使勁拽一拽,拽鬆了再撕,紙的密度就變化了。」果然道具拽過紙後再撕,碎紙飄落的速度就慢了。
侯孝賢:「1995年他當《海上花》的美術顧問,他就帶著整個劇組,美術、攝影師跟劇務,一群工作人員跟著他在上海南京到處看古董,經他一說,每樣古物都有生命有故事,最後這一群人買了整整兩貨櫃的道具,連清朝的床都有了,全部運回台灣拍片用。」
把常識當作最重要的智慧,輕視知識分子最在意的名位,這些都讓阿城的文字透著平凡的不凡。阿城打過一個比方:「前院,老王正在彈古琴呢,突然家裡人跑來說後院的爐子滅了,那就得馬上拿出辦法給爐子點燃。」
時局越困頓,思慮就越需要清明,我們選擇此時重新出版阿城、閱讀阿城,希望通過他說的好故事,一起找回面對亂世的清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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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利•索可洛夫(Lale Sokolov,1916~2006)人生中有超過50年都懷著一個秘密,這段不能說出口的往事發生於二戰時的歐洲,那時,納粹德國人對猶太人做出不可思議的恐怖事跡。80歲以前,勒利完全無法向人說出這段過去,即使他的生活離那個恐怖地方有千里遠。 勒利曾經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刺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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