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允盈 攝影／岳翔雲
「你來了喔！」
「每年聖誕節我都會來，這個時候差不多要收成了吧。」她深吸一口氣，聞到空氣裡咖啡豆酸澀的水果氣味。「你們今天有晒咖啡豆啊？」「晒好幾天了，豆子大概都要晒兩個禮拜。」他沒有停下手邊採收的動作，把一顆顆紅色飽滿的果實，放進竹簍中，一面解釋著今年的豆子跟以往一樣，除了日晒當然也有水洗。他知道她懂得大武山的咖啡，只要晒得好，不讓豆子發酵過度，會有一種特別醇厚的風味，是陽光曝晒後的山的味道。
從那一年開始，她每年都會到屏東泰武鄉大武山上，回憶那個香味。
「最近越來越多人知道這裡了，前幾天朋友告訴我，他迷上開車到各個咖啡部落喝咖啡，好像一整年工作的煩惱都沒有了。我才想起來，好久沒有喝到當年那個日晒的味道，所以今年無論如何，還是要來。」她放下背包，走在種滿咖啡樹的緩坡上。在冬天的山裡呼吸冷冽的空氣，看看今年的大武山有甚麼不一樣。
「那年我爸有沒有跟你說，他為甚麼堅持在山上種咖啡？」他走到她的身旁，看向眼前的遼闊，站在屏東泰武鄉海拔800公尺的山麓，低矮的咖啡樹就在他們腳邊。不等她回答，他自顧自笑著說：「我們山上的咖啡園，面向太陽升起的方向，早上每一棵咖啡樹都會被太陽晒，晒得很溫暖。下午太陽會躲進太武山的後面，所以不會把咖啡豆晒焦。」
「對啊，我知道這裡得天獨厚，土壤和氣候特別適合種咖啡。剛剛一路爬上山，風景跟我想的一樣漂亮，但總是覺得跟我去年來的時候，長得有點不太一樣了。從八八風災那一年，你們開始種咖啡，我就記得那個豆子的味道，你爸爸種的，你煮的，你看現在你種的也長那麼好……」她忽然想起甚麼，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這塊地很適合咖啡樹生長，我也離不開山，我會繼續種下去。有個老人家說起這附近的山，對山的高度、型態、走向、樣貌瞭若指掌，他懂得山的脾氣！」他說。「老人家每次都說：『我們排灣的歷史也是山的歷史。』」她和他異口同聲地說。「每一年都聽你說這些，我都會背了。」說完後她放聲大笑，他伸手搔搔後腦，低著頭好像有些抱歉地也笑了。
「太陽要下山了，今天是聖誕節，我剛剛上山的時候好熱鬧，山下有聖誕晚會我們去看看！每年都有好多人來看萬金教堂，晚上點燈一定還是一樣漂亮。」喝著熟悉的咖啡味道，她覺得每年都可以走進山裡，和眼前風災後沒被打倒的排灣青年聊聊天，看看台灣美麗的環境，真的很幸福。一起走吧，到山上喝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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