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家的時空旅人們——《忒修斯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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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修斯之船》光看到這個名字,應該有人已經知道是打算使用那個有名的悖論了,然而這部漫畫並沒有要討論哲學議題,甚至有些人會笑稱這部是《只有我不存在的街道》父子版,我只能笑著說也是呢,在時空跳躍和懸疑漫畫這點上確實都是一致的,至於其他的部分?還請您自己去看漫畫評斷吧。

為了不破壞謎底,此篇雖不公布兇手姓名,但亦有劇情透漏,請斟酌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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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修斯之船

一艘船如果經長久修繕,從甲板開始一路替換掉龍骨,新的建材逐漸替換了舊的建材,當全船渾身上下都沒有一根原本船的建材的時候,這艘船還能稱之原本的船嗎?如果是,它哪一點可以稱之原本的船?如果不是,它又什麼時候開始不能被這樣稱呼了?

這就是原本「忒修斯之船」的悖論,目的在於討論「同一性」這個概念,相信每個人面對這個問題都會有各自不同的回答吧,這個問題也可以用來探討人如何看待「同一物」這件事,而這部作品正是以「替換」這元素當主軸,展開了「時空穿越」的情節。

1989年,北海道音臼小學發生投毒案,造成了多達21人死亡的悲劇,這件事深深影響了當時還在母親肚子裡的主角佐野心,因為被逮捕的犯人正是他的父親佐野文吾,自從案件發生後,他們一家人就活在殺人犯的陰影之下,顛沛流離,離鄉背井,掩埋身分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當音臼村因為水壩計畫預計掩埋,心決定重返當地,卻在穿越迷霧以後,赫然發現自己來到了1989年……。

跟《僕街》主角藤沼悟是以小五學生之姿生存在那個空間不同,本作的主角心是以28歲成年人的身軀整個穿越過去,他親身見證了那段日子裡音臼村所發生的任何事件,例如飼養的小兔子被人無故殺死、三島家的兩位千金的死亡案件、更甚至嚴重改變了他家的事件,心終於有機會去跟「佐野文吾」當面接觸,不再只是了解別人嘴裡的他。

《僕街》的穿越,是給了主角彌補空虛的機會,而《忒修斯之船》的穿越,是給了主角跟父親和解的機會,他不用再去質疑為什麼自己會是個殺人犯的兒子,可以不愧「正義」這個原本該是屬於他的名字。只不過當心穿越回過去的時候,原本屬於心這個時空線的事件也逐漸被改變替換,再也回不去那個有著妻子有著孩子的未來了。

時空旅人有沒有家可歸

絕對、絕對要成功啊,因為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心對文吾這麼說,這時他已經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一片空虛,媽媽哥哥自殺,而姐姐為了贖罪跟事件受害者在一起,原本已經出生的兒子未來也沒有了,甚至自己的老婆由紀在新的世界裡根本都還沒認識,一個人的經歷會建構出他自己,而當這些經歷全都消失,那這個人還復存在嗎?

不存在於未來,卻存在於1989年的佐野心是這樣子的:

在母親眼中,佐野心尚未出世;在佐藤鈴眼中,佐野心是那個可靠的「心大哥」;在學生眼中,佐野心是原本很好卻變的很嚴厲的老師;在同事眼中,佐野心是個人不錯的好同事;在刑警金丸眼中,佐野心是個可疑人物;而在佐藤文吾眼中,佐野心是本來很可疑但是值得信賴的好小子;在父親眼中,佐野心是為了保護他而比父親先死的兒子。

在最後一刻,文吾終於知道心並不是憑空掉下來的時空旅人,而是貨真價實的他的兒子,時空旅人終於不是借住佐藤家,而是真的有家可歸,佐藤家終於迎來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未來,不再分崩離析。

這個時空裡還有另外一個時空旅人

在主角心的身上,作者討論的是「替換」、「改變」的問題;如果說要討論「同一性」的概念的話,《忒修斯之船》無疑是把這個任務移交給另外一個人,也是另外一個時空旅人,也就是真兇身上。

真兇追著心,一路重歸到了1989年,然而這個人跟未出生的心不一樣,因為1989年的他,早就已經活在這個年代了。

真兇想要改變過去,目的是想要讓自己心上人保持最初的個性,長大的他已經體認到即使臉一樣但經歷的事情不一樣,而人類就會變得截然不同的事情,說著要幼時的他去寫屬於自己的腳本,諷刺的是,「自己」卻被自己給固定住了,沒有愛他的養母,亦沒有心上人的陪伴,無家可歸,徘徊在再也回不去的現在。

即使沒有發生那個臭名昭彰的投毒案,替換掉事件的各種細節,兇手卻依然還會成長成未穿越前的自己,無論有沒有穿越這件事,他都親手造就了他自己的悲劇,那麼穿越對他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穿越過去」算是近年來大家熱衷討論的一種題材了,一般來說這類題材都會讓人擁有美好結局,畢竟坐擁知曉未來會發生的事件實在是很大的優勢,然而《忒修斯之船》我讀完以後卻有一種微妙的失落感,我想原因就是在於「不只被害人想改變過去,連兇手也想改變過去」這一點之上吧,未來的自己竟然還能跟小時候的自己相遇這件事,不在乎時空之中的同一性。

這讓我想起藤子不二雄收錄在sf短篇集的故事:二十歲的自己跑來跟十歲的自己說要做什麼事,好讓二十歲的他過得更好,但是三十歲的自己也跑來說要如何如何,四十歲的自己也來了,各種歲數的自己都跑來讓自己幹什麼什麼事,還都前後矛盾,最後十歲的自己被逼到一躍而下,再也沒有什麼事了。

每個人都有想像過未來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也想讓未來的自己告訴自己,好省了不少冤枉路,然而當未來的自己出現後,他告訴自己的東西都反倒讓你離目標更遠,作者沒有再透過一些篇幅來描寫這個被遺落下來的人,總讓我有點牽腸掛肚,還是會很在意這個人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都傷害了這麼多人還是沒能得到幸福啊?那倒不如未來的自己別穿越過來。

這部作品的兩個時空旅人雖然差距很多,不過這趟旅程的關鍵核心都是:「家庭」,比起心是依靠血緣關係建立的家庭,兇手所建立的家庭其實更耐人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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