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的靈界 1 | 島嶼的鬼與神

我寫作金門的文章其實欠缺計畫，最初僅是趁著台灣大選的話題寫了關於金門政治立場的概述、之後又隨著防疫問題寫了軍事統治的緊急動員，但是，如何有別於這些「藉時事發揮」之外，去找到關於金門在地化的概論式主題其實有點棘手。目前，我自己選定的主題是「金門的靈界」。

金門的許多主題都可以從靈界談起：

金門人複雜的祭祀日程充分表現「祖宗」這個構成金門社會的「氏族結構」;
祭祖這個氏族概念也可以描繪金門和南洋千絲萬縷的羈絆;
金門真真切切發生過慘絕人寰的戰役，而這些巨大的創傷也都從靈界存取;
超過十萬的駐軍來到金門，流傳最廣的「特產」總包含了鬼故事...

靈界可以講述各種金門的主要面向，有機會我當然會持續寫下去，但目前對我來說最想講述的是藏在靈界裡那些隱而不宣的記錄。

身為一個金門人其實很難掌握在這個島嶼上「真正的歷史」，我之前的文章已經強調過：金門人是誰？應該相信/抵抗什麼？都包含在軍政時期被建構的成分，也正是因為這樣，作為一個金門人我自然有許多能夠也已經書寫過的題材與情懷(例如氏族文化中的家鄉情懷)，但現今我卻對這些題材抱持著重重懷疑，不知如何排除被建構的疑慮去講述它們。

金門有大大小小的拜拜，作為一個金門小孩自然是行禮如儀的跟著我的祖母上香、祈禱以及學著各種儀式。金門的祭祀大抵上分成四類：
在村里逢年過節需要拜拜、清明慎終追遠有各種祭祀活動、某些年份或日期聚落有大型的活動、各家也都有習慣會去「進香」的廟宇。

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上述這些祭拜的情境其實大同小異，我學著拿香對著「祂」誠心報上家門，並告訴祂們請如何保佑我。但細細回想我參與拜拜的過程和心情，其實我的心中自然而然會想像出一個靈界，而學習祭拜則是學習一套與這個靈界溝通的方式。在我的概念裡，與靈界的溝通形式有兩種：有形的對象與無形的對象：神明有神像、祖先有牌位，因此是有形的對象; 作醮、拜天公、老大公這一類拜的就是無形的對象。

對於這兩種對象我拜拜時的意念也不一樣：

對於有形的祖先，我像對著「因為死亡而獲得神力」的長輩祈禱，像是祭拜我阿公我會告訴他我回家了，然後希望他保佑我哪些事情;

對於去寺廟裡祭拜的神明，我也一樣帶著敬意向祂「祈求」，我不知有沒有人跟我有一樣的經驗，在向神明上香時總特別擔心在儀式上出了什麼差錯(用哪一手插香、祭拜的順序如何...等)， 總之，我想像神明有更大的能力，有更多信眾，也更需要「虔誠的爭取祂的庇佑」;

對於無形的「存在」，祭祀的禮儀雖然更多但我的心情是行禮如儀一般，祂們似乎是更廣大的力量，而各種祭祀和儀式更像是按長輩的要求「打招呼」，目的在於不失禮而不是要求或爭取什麼。

我所描述的靈界形塑了我的成長過程中的宗教經驗，但在我成長過程中乃至現在知道更多知識與資料，原來我祖母教會我去祭拜的「祂們」有那麼多我未曾明白的事。在「金門的靈界」這個系列我預計先發表的就是三段關於我個人「重新認識祂們」的內容。

其一，是古寧頭的李光前廟：

之前的文章我就提過李光前廟的「神像」問題，而其實從中學起如何祭拜「李將軍」在套用我的靈界觀之下對我一直就是難解的困擾，在我未曾從威權教育裡「覺醒」前，李光前信仰就成為了我窺視真實的破口。

其二，是古寧頭的仙姑廟：

我們家除了年年到光前廟上香，也會順道去祖母的老家前的「仙姑廟」上香，我一直以來只想過「這個仙姑未免名氣小了一些」，但從未想過這位「仙姑」其實連結到關於金門的靈界最充滿爭議的篇章。

其三，是老大公：

老大公一直是被我歸類為「無形」的神祉裡，我甚至將祂和「拜天公」混淆，一直到幾年前我陪不良於行年近90的祖母聊天，她說了一句：「我這輩子最信的就是老大公。」

我才一一發現藏在我以為已經很熟悉的金門祭祀習慣裡，如何轉化那些創傷的訊息...

*如果時間與迴響允許，我或許在清明節附近新增一篇「菜色裡的金門」

(To be Continued... )

延伸閱讀：

金門的政治： 總統大選解讀、台獨問題、反共與親中

金門軍管：鼠疫為名的緊急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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