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臨災難的態度：微笑，並保持微笑

最近，《自然》雜誌子刊《微生物學》發表了國際病毒分類學委員會冠狀病毒研究小組關於新冠病毒分類和命名的共識文章，新冠病毒被正式命名為SARS-CoV-2，物種為SARS相關冠狀病毒。從此，新冠病毒，與該病毒感染引起的疾病（世衛組織（WHO）正式命名「COVID-19」），有了不同名稱。

新冠病毒還是與薩斯有關聯。

2003年，薩斯病毒感染引起的傳染病已在中國猖獗過，那時也是疫情瞞報，人人恐懼，封路禁足，戴口罩勤洗手。中國人經歷的天災人禍特多，正能量宣傳滿滿的，所以人們對過去苦難的記憶非常模糊，教訓也忘記了。

今年的抗疫，是03年的翻版，不過規模更大，管制更嚴，人死得多點而已。或許，疫情結束後，又是歌功頌德，一場偉大的勝利。

2003年的薩斯時期，我因出版自由之故冤獄三年，正在上海市提籃橋監獄服刑。在監獄裏同樣感受到薩斯的威脅。幸好，當年的病毒沒有敲開監獄大門。今年新冠病毒的傳染，湖北、山東、浙江等省市的5個監獄的服刑人員被感染了。

面對天災人禍的爆發，個人是無能為力的，人定勝天是一句空話，正如作家方方所言：「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該活的還是活著，該死的還是死了，似乎人命天定。何必恐懼，活著一天，過好一天。

我們無法改變外部的處境，只能改變自己的習慣與心態。讓自己的習慣更適合生存環境，所謂適者生存。保持良好的心態，應付惡劣多變的困境。我在獄中薩斯期間給妻子的信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是脆弱的，一旦遭受天災人禍都是無法抗拒的，但他（她）可以保持微笑，在危難中樂觀地度過每一日，不要因為死亡的威脅而惶惶不安，褻瀆生命的價值與做人的尊嚴。」

現在，公開這封獄中家信，與朋友分享我應對天災人禍的生活態度。

小晶：

你好！

4月28日的來信於5月7日收到，勿念。上次信封裏應該還有一封我的信，可能遺漏了，茲補上。

這天上午正巧駐監獄檢察室夏檢查官向我傳達了《上海市人民檢察院刑事申訴審查結果通知書》，這是預料中的結果。我很高興，終於走完了一段必須要走但肯定徒勞的途徑，這是走出怪圈的第一步。現在，你可以節約勞力，不必向市檢察院寄送我的申訴資料。

非典時期，北京是重災區，向最高人民法院送的材料可以推遲，國難當頭，個人的事就微不足道了。而且，我的冤案將成為歷史，已經沒有時間的緊迫性，平反也無法彌補我們所經歷過的痛苦，申訴已成為一個伸張正義、堅持真理、維護司法公正的公益事業。

我讀5月8日《南方週末》，一則用詞簡練，寓意深長的公益廣告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SMILE AND RETAIN SMILE。每個單詞的首個大寫字母均以藏頭詩的形式被加粗加黑，讀下來就是「SARS」——非典型性肺炎的英文簡稱。而「SMILE AND RETAIN SMILE 」的中文就是「微笑，並保持微笑」。

把薩斯與微笑完美地組合在一起，這是人類自信的幽默，也是面臨災難唯一可取的生活態度。

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是脆弱的，一旦遭受天災人禍都是無法抗拒的，但他（她）可以保持微笑，在危難中樂觀地度過每一日，不要因為死亡的威脅而惶惶不安，褻瀆生命的價值與做人的尊嚴。

我們堅持生命可貴，更不必恐懼死亡。作家史鐵生說得好，死神是最守信用的，他早晚會來的，你又何必這麼著急呢？我們已經曆了很多苦難，更懂得微笑的力量，讓我們繼續微笑，並保持微笑吧。

最近，監獄通知，為了預防非典，暫不收郵包。你不要給我郵寄物品，我需要時可以在這裏買。現在暫時不接見，我會常給家裏寫信，可能過幾天還可以打親情電話，勿念。你的身體也要保重，希望兒子能聽聽你的叮囑。

今就草草一筆，餘言後敘。向你父母問好。附上4月23日信一封。

祝健康！

正虎

2003年5月14日

（2003年5月20日經監獄員警檢查後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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