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紳士》被囚禁的人還不想離開

《莫斯科紳士》(A Gentleman in Moscow)是一本亞莫爾．托歐斯(Amor Towles)寫的小說，台灣由漫遊者出版社出版，譯者為李靜宜。故事的開始在1922年的俄國，敘述一位伯爵因為寫下一首關於革命的詩，而被判終身監禁於一間飯店裡，期間他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的轉眼即逝、有的君子之交，更有的改變了他的一生。而整個故事環繞著一間飯店與主角亞歷山大(Alexander)的人生。

我們經常可以看到這類型的書籍，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因為某些原因而相遇、相知，進而產生友誼或愛情，在此生成為彼此的支柱。若是《莫斯科紳士》是如此，我會推薦你去看電影《刺激1995》(The Shawshank Redemption)或是《一路玩到掛》(The Bucket List)，而不是《莫斯科紳士》。在書中與主角亞歷山大和小女孩妮娜(Nina)的相遇，並不足以成為主角人生中真正的轉捩點，妮娜在本書中也並非一直存在並陪伴著主角，真正使主角轉變的人也不是她，只有我們自己才能改變我們自己，除此之外的一切不過是助力。

因此，《莫斯科紳士》幾乎聚焦於主角心境變化，章節之間會加入其他人物的描述。作者利用英文寫作手法：表現(show)而不點破，以景物與情緒交融的手法來表現細膩的情緒與情節變化。而且書中的年代是1922年至1954年的俄羅斯，橫跨革命浪潮、一戰後、二戰前後，與各種主義興起、思想主流、音樂、文化、東西方的政治及社會百態，作者有刃有餘寫下屬於過往的繁華，令人置身其中。

過往作品中被囚禁的人們，只會有三個選項：努力生存、逃跑或是死亡，而亞歷山大都試著做到了。我們一開始見到的主角，他還沒有死志也不願逃跑，他幽默風趣，盡力填滿在生活中的角落。相較於監獄，被囚禁於飯店的伯爵似乎沒什麼可以抱怨的，他能與世界近在咫尺、自由地在飯店行走、與人群交談，但是這一切也僅限於飯店內部而已。可是時間正在遺棄他。

你知道1922年之後的世界經歷了多大的變化嗎？一戰後世界政局的變化、30的黃金年代、文化思潮、音樂、藝術、建築，這些全都改變我們、影響世界，人們來到飯店身著不同樣式的衣服，而你卻還停留在19世紀？你知道最流行的趨勢與發明嗎？如此之下怎麼能夠找到歸屬？時間與人們已經遺棄亞歷山大了，因為他無法前進也無法倒退。

時間的巨輪輾壓他，令其消失：紅色的酒就是紅酒？除此之外就是白酒？我再也聞不到蘋果花的香氣了，我親愛的海蓮娜；莫斯科有一半的街道名都從未聽過；妮娜也有新同伴。一切如此陌生，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主角亞歷山大依舊能照常運行。於是，他選擇了死亡。

你一定會想，他一定被人拯救了，不，他被蜜蜂拯救了，蜜蜂捎來遠方蘋果花蜜的香氣，是來自他家鄉的思念。於是他開始努力活下去，因為還有事物是他所知悉的，亞歷山大沒有被世界或時間遺棄，他成為餐廳的接待員、俄國官員通往西方的窗口、有了情人安娜．伍巴諾娃，以及一位養育者——養育妮娜的孩子蘇菲雅(Sophia)，十六年後的妮娜隨著丈夫前往勞作營，她將女兒蘇菲雅交由亞歷山大扶養。蘇菲雅文靜端莊且受人喜愛，與她的母親不同的是蘇菲雅住在這間飯店裡成長，她的世界是飯店與外界，比起妮娜與亞歷山大的相處，與蘇菲雅的互動宛如父女。

也許你會想：所以那個真正主角促使作出改變的是蘇菲雅嗎？是的，但另外一半的原因則是因為摯友的逝世。亞歷山大所背負的罪名是同情革命的詩，但當年寫下關於革命的詩是他的朋友，為了保護朋友，當時身為帝俄貴族的他以自己的名字發表朋友的詩，但是事實上保護了誰？亞歷山大困於飯店之內依然可以談笑風生，自由的摯友卻受政治的影響而不再自由。已經沒有人需要他保護了，亞歷山大的生活也有了新重心，那才是真正使主角離開的原因。

《莫斯科紳士》備受討論的是：在結局中等待主角的人究竟是誰？對於那名女子的描述是頭髮幾縷灰白、身形如楊柳的女子，本書中共有兩位符合其特徵描述：安娜與蘇菲雅，但是筆者認為蘇菲雅更適合，因安娜是社交圈上的明星與演員，而她有文化部長的後台，也無法在檯面上隨意消失，而且蘇菲雅隨著樂團到法國演出時跑到美國大使館，逃離了俄羅斯的政治掌控。因此最後的人影應是蘇菲雅。

我們首先會想到的是在書單上總是熟悉的書目，但如果要經過時光淬鍊，那我們是否也會遺漏屬於現代的好書？於是，我選擇這本《莫斯科紳士》作為經典書目，它讓我們置身於過往與現代之間，嚐到幽默之下孤寂自責的靈魂漸漸走出陰霾，而現代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我們歡笑、孤寂卻表現的一如往常，而還望我們能如同書中的亞歷山大一般都能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