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清醒了,在一陣惡雨過後的清晨。
她做了夢。夢到的,是長久以來都在做,相同的夢。
是她一個人在古堡裡四處晃蕩的夢。
好無趣。因為就跟平時一樣。
她厭倦了。自從幼年時期見證了帝國的失勢,童稚時期目睹了父母的死亡。戰火焚毀了雙親意欲遺留之物,連結外界的橋與古堡大門,都被至親與臣屬的血肉給封鎖了。
她與世隔絕許久了。她不知道現實,她認識太少了,因此做不了特別的夢。
但,至少母親曾教會她一件事。
「把想說的寫在紙上,寄給別人。」
寫信。
過去幾年來,她遲遲沒有動筆過。但是這一天她實在是厭倦了煩悶的生活,她找到收藏在書桌內、數年前母親為她準備的紙筆。一陣哀痛的哭泣後,抽出。
她寫下第一封信,寫的是對父母的思念。當信完成時,時常從窗戶闖入房間採食蘑菇與蟲子的鴿子為她送出了這封信。她不太清楚鴿子為什麼會明白她想寄信,也不知道信會寄到哪去。
總之在三天後,她收到了回信。
「好讓人感傷的故事。祝你過得很好。」
這是一封鄉下女孩寄給她的信。皮紙袋內還藏了一束新鮮植物,一旁的小紙條註明了它叫糖草。
是從一片有石巨人棲息的糖草山坡採下來的。
當晚的夢,她身處在長滿糖草的山坡上,歡愉地跳舞。
她又寫了一封信。這次,她寫了關於古堡的生活。
寄出了。三天後,鴿子帶著信回來。那是曾染上霜白的信。
「真難想像你能住在那種地方這麼久!有好好吃飯嗎?」
信裡藏了一塊以樹葉包裹的起司。她好久沒吃到這麼濃郁的起司了!
當晚的夢,她是一名小牧童,在山上小屋替乳牛擠牛奶。
第三封信,她寫了古堡外的黑森林。
回信,是一封附帶鹹腥潮氣的濕信。
「真是枯燥的世界!有機會你真該來海裡看看!」
信裡藏著一只黏著藤壺的老木盒。打開一看,裡面有一片炫煥白與黃、黃與紫的亮麗魚鱗。
當晚的夢,她成了一隻小小的海魚,美麗的海妖與魚人隨她悠游。
隨著信越寫越多,她的夢也變得充實許多。但,信終究會寫完的。
這一天,紙與筆的墨都用盡了,收到的信也占滿了房間。她不能再寫信了。
雖然每天做的夢都已經足夠豐富,但她還是覺得不太滿足。
「是時候了。」鴿子提議。「離開吧!」
「上哪?」
「出去。」
「我的夢呢?怎麼辦?」
「都只是夢。」
都只是夢。她沮喪。
「所以你該出去看看,真實的外面。」
她猶豫,然後接受了。
換上旅行裝束。她帶著回信者的贈物,決定一一拜訪這些為她的夢增添豐富的好人。
當她推開大門時,鎖住門的骸骨全脆化成灰粉。當她踏過古橋時,堵住橋端的骨牆也隨著輕巧的踏步垮碎於地。
古堡在她離去後消逝了。而她的身影在進入黑森林之後,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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