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欺、自私、原諒

★本文涉及《最後生還者２》遊戲劇情，請斟酌閱讀

雖然已經花費了大量篇幅討論《最後生還者２》（The Last of Us Part II, 2020）這款遊戲，但其實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講；例如演員精湛的演技、例如令許多人大發雷霆的預告詐欺。

先來聊聊令人比較開心的話題：演員。自從玩過《最後生還者》（The Last of Us, 2013）、看過大量幕後影片後，我就對飾演兩名主角的演員深深著迷。其一，是只要接觸過各種3A遊戲就一定不會不認識、來自特洛伊的烘焙師（大誤）——特洛伊．貝克（Troy Baker）；其二，則是影、視、音樂、遊戲……在各個領域皆擁有漂亮成績的艾許莉．強生（Ashley Johnson）。

不得不說，如果沒有艾許莉那奧斯卡等級的演出，我可能不會如此喜歡《最後生還者２》。他飾演的艾莉（Ellie）第一次瞭解到特洛伊飾演的喬爾（Joel）七騙了他、奪走了他生命的意義時，那個痛徹心扉的哭泣完全折服了我，讓我跟著一同落淚；故事最後，艾莉前往喬爾的居所，要求後者別再干涉自己的生活，最後卻演變成一場感動人心的和解場景時，我也被兩人的演技再次感動。

當然，新角色的飾演者也都是實力派的演員——飾演艾比（Abby）的蘿拉．貝莉（Laura Bailey）在過去時常幫遊戲中可愛、蘿莉型的角色配音，但也在《秘境探險4：盜賊末路》（Uncharted 4: A Thief's End, 2016）中飾演強悍的傭兵領袖娜汀．羅斯（Nadine Ross）、在《蜘蛛人》（Spider-Man, 2018）中為堅強的瑪莉．珍．華生（Mary Jane Watson）配音。

飾演湯米（Tommy）的傑弗里．皮爾斯（Jeffrey Pierce）、飾演狄娜（Dina）的夏儂．伍德沃德（Shannon Woodward）、飾演潔西（Jesse）的史蒂芬．張（Stephen Chang）、飾演葉拉（Yara）的維多利亞．葛莉絲（Victoria Grace）、飾演列夫（Lev）的伊恩．亞歷山大（Ian Alexander）……加上那些怕列太長沒有放進來的其他角色演員，如果沒有這些專業、而且充滿熱情的演員為這款遊戲注入生命，不管是什麼樣的劇情、什麼樣的遊戲內容，或許都不會讓我這麼喜愛《最後生還者２》。

然而，不論演員表現多麼優秀、遊戲故事多麼深刻、遊戲畫面多麼漂亮，我們都必須要面對一個問題：遊戲預告騙了我們。

上面這支預告片，不但一開始讓我們以為被害的對象是狄娜，艾莉的復仇之旅是為了報狄娜的仇才展開的，更在最後用了一段特別為預告製作的假情境，讓玩家們以為喬爾會在遊戲中的某一刻，加入艾莉的復仇之旅。

遊戲劇情因故洩漏後，頑皮狗（Naughty Dog）在六月初再度釋出額外預告。已經完成遊戲的玩家可以明顯想見，這支預告完全是針對洩漏劇情所應變出來的預告；這些片段完全沒有出現在遊戲中，並且再次透過艾莉手上的手鍊，強調艾莉的復仇起因於狄娜。

所以，當遊戲正式發行，玩家確認遊戲劇情之後，我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對預告詐欺如此生氣——因為你的確被騙了。而且頑皮狗不是刻意剪輯畫面讓你誤會，或者像2016年PSX釋出的首支預告片一樣，可以解釋為那是艾莉心境的詮釋；這是貨真價實的欺騙，用各種方式改變你對遊戲劇情的前理解。

這當然不是世界上第一次出現的預告詐欺；遙想當年，當《銀翼殺手2049》（Blade Runner 2049, 2017）的預告上，「複製人大軍主宰未來、人類文明恐將毀滅」的字卡出現時，我真的是完全嚇傻了——還好最後電影內容完全不是這樣。然而，或許我比較奇怪吧，在《最後生還者２》的遊戲過程中，我並沒有因為預告詐欺而一直被抽離我對遊戲劇情的融入，反而逐漸忽略了預告詐欺的記憶。完成遊戲後，或許也是因為我喜歡遊戲，所以對預告詐欺也不太在乎了。

此外，在遊戲過程中，我察覺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尼爾．達克曼（Neil Druckmann）已經在許多訪談中提到，這樣的預告詐欺，的確是為了防範玩家事先察覺到遊戲的「爆點」、為了幫遊戲劇情洩漏所進行的止血。玩家在察覺到真相後，對頑皮狗、對達克曼恨之入骨——這樣的情節，是不是跟艾莉發現喬爾兩年來一直都在欺騙自己，有點類似呢？

我覺得《最後生還者２》的爭議，到了這個時間點，其實出現了很多「虛實映照」；這大概不是頑皮狗、索尼原本會預期到的狀況，但「現實」中玩家的態度、情緒、言論，不斷與這款多次在訪談中被強調是「虛構」的遊戲，互相對照著，儼然成為一場社會實驗。要知道，喬爾會對艾莉謊稱他的免疫沒有任何意義，不是為了艾莉，而是為了自己；這是個非常自私的決定，沒有經過艾莉同意，並且為此殺死了許多人。而頑皮狗對於預告詐欺的決定，不管是為了讓玩家有更鮮明的遊戲體驗，或者單純為了保全遊戲的銷售量，顯然也是個自私的決定。

到此，我不禁想起遊戲最後，艾莉與喬爾的最後一段回憶。對我來說，《最後生還者２》最終講述的，是原諒、是放下、是和解。看到現實中的許多玩家因為種種原因而燃起對遊戲、演員的仇恨，實在有點無奈；但或許，隨著時間過去，我們也能像艾莉一樣對喬爾說的這句話一樣——試著，選擇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