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不久看了一本書,《最貧困女子》,寫的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日本女性。
聽說這本書發行後,引起了一些討論,很多人不敢相信,這真的是現在的日本?
但不爭的事實是,日本陷入貧困的孩子佔了16%,換句話說,每六個小孩,就有一個陷入貧困的處境。
而單身工作的女性中,每三人就有一人的年薪未滿114萬日圓(約7.6萬元),她們雖不至於貧窮,但只要社會制度,政策改變,職場黑心,身體病痛等任何問題降臨在她們身上,她們的生活立刻陷入困境,而下場往往是萬劫不復,再難翻身。
我們的社會不知何時開始,已從仇富過度成嫌貧,但不止是日本,我想全世界亦然。
在日本甚至有負責生活補助的官員對前來申請補助的女人說,你不會去當泡泡浴女郎啊!
整個社會充斥著,「你窮是自己造成的,活該!」,「也有努力打拼的窮人啊,無法擺脫貧窮是你自己的責任。」,「不是女孩子嗎?再不濟還可以用身體賺錢嘛!」這樣的想法。
但真的是這樣嗎?
2.
我們來看看這幾年在日本不斷上演的社會現象:
2010年,年僅23歲的小島收到了房租催繳通知,要是一周沒法付清積欠的三十二萬日圓的房租,就解除租賃合約。
最後小島悄悄的帶著行李逃跑了。
「逃出來」後的小島有時住網吧,有時在飲料吧混時間,在她好不容易找到咖啡廳的工作時,身上只剩下八千日圓。
小島做錯了什麼?一個年輕女性,手腳健全,怎麼會淪落到過這種生活?
也許可以從小島的出生背景說起。
小島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父親是小生意人,雖然這個家養了四個孩子,但生活還過得去。
然而小島17歲時父親生病去世,母親離家出走,同父異母的三個哥哥都沒法對她伸出援手,幸好小島在甜點公司找到工作,一直想做甜點師父的她十分高興,而且公司還提供宿舍,美中不足的是,做了四年的小島只是負責包裝和運送,因為甜點都是機械做的。
人生至此,仍充滿希望。
小島的計劃是存了些錢後就回學校把高中念完,然後去上烹飪學校,一步一步朝甜點師父的理想邁進。
就在小島存了三十萬日幣時,某天她去買東西時在路上被強烈推銷電腦課程,不知道該怎麼拒絶對方的她,傻傻的被拉去試聽,最後決定刷卡支付25萬的課程費,想著能多個一技之長也好的她卻沒想到刷卡後的幾天,甜點公司倒閉了。
小島連最後一個月的薪水都沒拿到,照理說依法她可以爭取,但忙著重整生活,重找工作,以及最重要的,過於膽怯的她,什麼都沒爭,獨自應付生活的變故。
工作一直沒找到,存款又見底,只好再用信用卡借錢,然後是地下錢莊……
地下錢莊的人叫小島去賣春,小島卻只想開甜點店,繼續找相關的工作,結果一直被人罵笨,不知道在想什麼......
像小島那樣,懷惴著小小夢想努力生活的人其實很多,但問題是他們的生活禁不起一絲波瀾,一點變動都能像骨牌效應一樣地把他們拖入深淵,更令人無奈的是,有些人連政府的社會福利補助等政策都不了解,即使「聽說」了,也可能礙於「繁文縟節」,或是條條框框,覺得太過複雜,超過自己的能力,而直接放棄申請援助。
3.
記得十幾年前,我曾經和朋友合夥開了一間咖啡廳,當時我們和身心障礙協會合作,所以雇用了幾個身心障礙的孩子做兼職。
其中一個,二十出頭的大男孩了,雖然頭腦不是很靈光,但工作很努力,然而有一天我們意外得知,他每月的薪水沒能幫助家裡,幾乎全都花光時很驚訝,追問他父母才知道,這孩子給電信公司的人騙,辦了好幾個手機號,每個月光付手機基本費就要幾千台幣,父母親知道後也很無奈,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只能乖乖付錢。但我們聽了後卻怒不可遏,我打電話到電信公司交涉,電信公司的人使出各種花招想抵賴,直到我用威脅的語氣告知他們若不解約我會聯繫身心障礙協會、議員(其實我並不認識任何議員😂)、媒體,一定確保這件事上報,他們才終於同意解約,還退還了剛收的月費。
還有一個女員工,家庭環境不好,人也木訥害羞,卻給騙了幾次刷卡買她根本就用不著的衣服和保養品,最後每個月賺的錢全得拿去還卡債,後來我們還得幫她家裡人看著,不讓她有機會在附近閒逛,因為我們店隔壁街就是百貨公司。
他們都過著相對貧窮的生活,但說窮的人全是因為不努力不上進我絶對反對,
然而我也曾經對窮人有很刻板的印象。
小時候我曾和我母親在紐約住過一段時間,那時我們看到黑人就覺得他們代表了窮、髒、亂、懶。
怎麼說呢?
他們頭上永遠綁著頭辨子不知道多久才洗一次頭。
他們身上永遠噴著無法遮住體味的廉價香水。
他們不愛工作念書,喜愛在街邊嬉戲遊蕩。
他們的嗜好沒一個正經的,不是跳舞就塗鴉。
他們還會趁紅燈時硬要幫你擦車討錢,還有那更壞的,等在商店前的停車場搶錢。
還有那些領救濟金的,飯都不吃先花錢買酒。
就這樣喝著酒,發著呆,一坐一整天,標準的「醉生夢死」。
那時覺得他們真是無可救藥,為什麼不努力向上?為什麼不這樣?為什麼不那樣?
真的是到了長大,經歷了一些事情後,才感受到那種深深地,欲振乏力的無奈。
4.
寫《最貧困女子》的作者鈴木大介總結「貧窮」的幾個原因。
首先這些孩子從小在惡劣的環境下成長,他們的生活經驗導致他們排斥拯救自己的制度。
其次,很多人因家庭變故失去地緣關係,早早離家,沒有親人和朋友的幫助下,他們很容易就去從事非法的工作,以女性來說,從事賣春的人極多,而且受限於自身條件,很多只能在交友版上找客人,或去低級的應召站工作,一次所得僅三千九百日圓或更低。
還有一種情況是,身心障礙的問題導致的難以翻身,即使是賣春,這些人也淪為最底層的性工作者,必須依靠提供一般人不肯提供的性服務才能生存。
她們之中,只有外貌好點,情緒穩定的女生才有機會脫離應召站,剩下的女孩就只能活在孤獨中,然後早早結婚,或者自暴自棄,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如果生了孩子,日子更是成倍的痛苦。
這種像扎根似的循環讓人難以脫離,但真的是他們的「錯」嗎?
最貧窮的哈佛女孩一書中,Liz 有不務正業,成日吸毒的父母親,連三餐都顧不上的成長背景。
長大後Liz 翹課逃家,青少年幹的那些小奸小惡她全做過了,如無意外,她必定會步上父母的後塵,但她仍然從街友到最後考上哈佛大學,很努力地硬是讓自己跳出了下等人的怪圈 ——問題是有多少人能做到?
是你?還是我?
我並不是說,窮人做違法的事應該被同情,安份守己生活的窮人更多。
只是想表達真正讓人無奈的是,整個社會並不同情他們,更不支持他們,因而使情況更加的惡化。
除了那些有失公允的,窮是自己造成的觀念外,貧窮也容易讓人的行為「下流」,繼而讓人產生厭惡感。
你貪小便宜,你錙銖必較,你不僅吃相難看,也可以為了點小事就和人大動干戈。
某部韓劇里,機緣巧合擠入江南區上流社會的媽媽頗有感觸的說,有錢人比窮人大方有禮多了。
因著貧窮所帶來的眼界問題-眼界窄的人也不容易嗅到商機,這也限制了他們的出路。
記得二十多年前,某次大伙聊天,其中一個家世背景極好的朋友突然說想做水的生意,當時大部份的人還是燒開水,並沒有喝曠泉水的習慣,也想不到除了很有錢的人,誰會這麼奢侈......
我們這群「窮人」沒人看好的生意,卻在不久後大大的流行,賣水的暴利讓好多廠商大發利市。
還有因為貧窮使人自卑,羞澀,不擅言詞等,造成不論是做小生意還是打一分工,想在工作環境里受到平等對待或賞識提拔都很困難。
韓劇《清墰洞愛麗絲》里,女主韓世景在服裝設計學校以極為優異的成積畢業,在服飾公司工作時,卻遭到主管點醒她想做服裝設計師的夢想,理由就是眼界。
學霸詹青雲也很無奈的說過類似的話......
5.
寫到這,好像讓人挺無望的。
即使結論是窮人需要為自身的貧窮負極少的責任,但我們還是可以有一些積極的作為。
《清墰洞愛麗絲》里,韓世景最後還是進入想工作的地方工作了,但做的不是設計師,是跑腿,是打雜,各種不公平,令人委屈的事讓她想辭職,任誰都覺得這麼欺負人辭職是正常的吧?但當時打擊她的主管卻又說了這番話......
也許在起跑線上輸給別人很多,也許再怎麼努力也過不上有錢的生活,但面對生活時的韌性和耐力,卻不是有錢就可以辦到的,所以詹青雲留學貸款一百萬,最終取得了哈佛大學法律博士的學位。
換句話說,有錢也不見得能做到的事,就是我們的著力點。
一直堅持,不怨天尤人的去做一件事,不管那件事情看似多麼不重要,你的態度一定會讓生活往好的發展邁進。
幾年前我經常去北京的東方大班按摩,那間店收費挺貴的,但給技師的錢卻很少,所以技師來來去去的流動性很高,但其中一個按摩師,卻做了好多年,而且數年如一日地認認真真,沒有任何偷懶的花招,我很欣賞她的工作態度,每去必提前預約,她沒空我就不去。
有一次她告訴我她不做了,原來其中一個客人決定聘請她為正式員工,每月支薪八千人民幣,該有的福利都有,她決定做那個客人的專屬按摩師,而一些熟客仍可以和她預約她空閒的時間。
我們這群熟客一小時給她一百,相比她在店裡時,一小時只拿二十幾元,多了好幾倍,再加上月薪,她一個月可以賺一萬多,相等於一個白領。
再後來,她存夠錢回老家開了間店。
有時我會想,如果她的工作態度和其他一些技師一樣,她還會不會有這樣的際遇?
當然她可能仍無法致富,但相信她的生活一定愈變愈好,更何況幸福感並非只能來自於金錢。
我在另一篇文章,幸福是什麼已提過,改變面對生活的態度,就能大大地提升幸福感,而有趣的是,時常感到幸福的人,就容易給自己帶來好運氣。
也許不用去思考貧窮的現狀誰該負起責任,也無需耍起狠來每天嚷著要成功,就只是認認真真的過好每一天,相信幸福就會在不遠處和你招手。
而我們其他人,也不要忘了給身處弱勢的他們一點支持、一點鼓勵,每個人都奉獻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就能夠點亮我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