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
我不是不能沒有你
只是喜歡有你
如果有天你離我而去
我不會沒了自己
很簡單的句子,可是如果仔細想起來有點微妙。不能沒有你,只是喜歡有你。咀嚼不能這兩個字,不是不能,意即可以。當一個人跟你說「我可以」的時候,會讓人想到什麼呢?她需要傳達出沒有問題的訊息,所以那個環境是大家都覺得她不行,撐不住。只是兩句話,已經把整首歌的氣氛帶出來,她說我沒事,我可以,可關懷和憂心卻已經在瀰漫。
第二個部分在假設,假設未必會成真,只是在感情中假設的人通常忐忑。忐忑的人這麼說:你離開的話,我不會沒了自己。沒了自己這句話也很妙,什麼都沒說,卻又什麼都說了。「沒了自己」是一種失魂落魄的狀態,通常是指忘記要好好吃飯、忘記要好好睡覺、忘記自己的興趣、忘記自己的人際關係。對這些都麻木,被困在巨大的哀傷中。回頭看「不會沒了自己」這句話,其實就是說我還有自己。文字很奇妙,除了看作者寫了什麼之外,更要看作者沒有寫什麼。
密碼是這樣:我不會沒了自己,意即我還有自己;我還有自己,意即我還剩自己。所以歌詞帶給聽眾,真正說的其實是:你如果走了,我還會記得吃飯,記得睡覺,記得自己喜歡什麼東西。而我也就剩下這些了。
第二段:
曾與你活過的生命
與你共存 才有意義
所以不要浪費我的真心
因為那是最純粹的感情
這段從詞意上來說是白描,沒有第一段這麼厲害的藏招,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前半部分跟上一段的詞一樣比較偏向自白,但後兩句則是比較接近副歌的傾訴,可以視為過渡到副歌的漸進。
第三段:
我把我的青春給你
不是因為想換取和你的婚禮
而是單純在最美好的年華
遇見了你
必須愛你
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被這首歌高亢而美麗的副歌吸引。主唱的聲音跟歌詞高度吻合,與整首詞的情緒基調也完美適應。我們來做個小實驗,假設一樣的歌詞放在主歌,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呢?在這裡唱出的詞句,無疑是傾訴;但放在主歌卻成了陳述。也就是說,副歌第一句會是整首歌的主題,乃至於歌名,不是意外,而是刻意的安排。這個句子如果不是放在這裡,不會有這樣的效果。副歌情緒高昂,但是句子的情緒平淡。這樣的衝突直接打入聽眾的心中,這是什麼?什麼樣的情況下會讓一個人情緒很高昂,講出來的話卻很平淡?是節制。到了這裡,第一段主歌的鋪陳突然全部醒了過來,作者不是刻意要藏招,而是她必須這麼寫。再來看詞的內容,把青春給你。青春何其珍貴,怎麼會就這麼樣輕易的給人了?疼痛的事,輕輕地說、優雅地說、溫柔的說,美麗的節制。
後面的句子分成兩部分看,「不是……而是………」的句型前半部,歌者說我將青春託付給你並非交易,甚至不希冀一個結局。一直到這一段,作者都讓她的句子繞著主題走,一絲一毫都沒有偏差,再三強化之下,聽眾很是心疼。可是當事人沒有表現出難過,而且盡力的在表現出自己不難過。
為什麼要這樣?因為她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讓人煩憂,她不要你傷心,不要你憂愁,所以為了不破壞歌者的心意,聽眾只好硬是把心疼蓋起來。到了這裡,聽眾和歌者已經站在同一陣線上。
後半段很有意思,青春是最美好的年華,沒有問題。她說,很單純,因為遇見,所以必須。如果我在最燦爛的時候沒有遇見你,就不會有這些故事;如果我不是在最燦爛的時候遇見你,也不會有這個故事。這件事情真的太單純了,作者寫的極其浪漫:這是命運,這一切都是必然。解讀到了這裡,整個故事已經差不多完整,歌者面對命運的態度是什麼呢?她張開雙手擁抱它。沒有喊痛,沒有抱怨,也沒有不甘,反而是努力的告訴別人:我沒事。到這裡,聽眾簡直被折磨得不能自己,多麼心疼這個女孩子,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她不要。
最後一段:
這是一場沒有未來的愛情
和別人共享的愛情
這是一場沒有未來的愛情
不純潔也不唯一的愛情
最後一段詞揭曉謎底,前面已經暗示的很明顯,只是在這一段做一個收尾。那些擔心都成真,那些假如都不再是假如。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指責的句子,末段這裡是白描,是有節度的拐著彎把話說明白。反覆看了好幾次歌詞,再三確認之後,發現最替自己說話的句子,竟然只有囑咐「請不要浪費我的真心」。至此故事已經說完,歌者的態度和也已經深植聽眾的心中。她活了,不只活了,還和聽眾有了互動。
終於把這首歌寫完,相當過癮。很早就聽過這首歌,但沒有太留意歌詞,讀了歌詞之後才發現一發不可收拾,無法壓抑想把詞好好分析記錄下來的那顆心。到底這種帶著淡淡哀傷的優美從何而來?到底這種無以言喻的糾結從何而來?非常想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何為之牽動。於是,試著把我的看法寫下來,希望能和大家分享,然後一起好好享受這首優秀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