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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問逍遙｜今年夏天，我在澎湖將軍澳嶼 (中)

每逢傍晚，夕陽自望安的山頭後方緩緩落下，金光灑落停泊港口的漁船與聚落，不時可以發現數支釣竿在堤岸旁屹立不搖的守候。由於漁村人家會傾倒殺魚後的內臟回歸大海，魚群便會受到誘惑而來此享用，間接成為不錯的釣場。此地魚種多元，分別有最常見的臭肚（象魚），以及鶯哥、白毛、烏尾冬等單價較高的魚類。釣魚時，若使用班長牌紅餌只會吸引臭肚那樣的小魚前來啃食，放線離堤岸不遠即可；反之，大魚需放長線改用小蝦才有機會。儘管夏天非屬釣魚季，水底的魚群依舊熱情地湧動，平均10分鐘也能中兩三隻小魚，不知是老闆技巧過人，還是生態過於蓬勃。

至於採石蚵則是在一處退潮不久的潮間帶，礁石還滲著未乾的海水，大片如同壁癌的石蚵便佈滿其中，拾俯即是。採集方式為觀察蚌殼的扇型輪廓，透過鐵撬向固定點施力敲打，直到出現縫隙並扳開即可取得。若想嚐到最原始的鮮味，甚至只要過個海水就能享用。隨著大夥的分工，一小時便可裝滿半個小水桶，直到兩天後才被老闆做成海鮮煎餅。每當吃到有沒有清理乾淨的蚌殼碎片或泥沙時，便要懷疑是否個人造業個人擔了。

抓螃蟹又是另一則故事。在接近六七點退潮的傍晚，老闆分發給我們頭燈和手套，在漆黑的礁石間穿梭。此地以白紋方蟹(台語又稱臭青仔)為最大宗，夜間行動則是因視線不佳，反應遲鈍而較好入手。不論如何，由於頭燈光線強烈，行蹤便容易曝光，這時若不身手敏捷，其神經質的暴衝反應可是容易撲空。據老闆所述，今年招收小幫手至今仍無人抓到。至於我則是為了跟拍而無法分心，絕非因為深怕被夾到而不敢抓!

除了抓螃蟹，其他物種的舉手之勞也算是難忘的回憶。像是採集黏附在礁石底部的海螺之餘，恰巧打擾到某小倆口洞房花燭的美好時光。為了生態永續著想，暫且不論交配時的肉質優劣，還是趕緊移駕他處以免耽誤更多未來食物的誕生。

至於石磺(海貓)則是這輩子難以想像的異形生物。它的外型就像一顆在礁岩上緩慢移動的白色紅龜粿，外表由一層帶疣的墨綠薄膜覆蓋，據說是因為貝類外殼退化成陸上生物的象徵，成為指標性的演化研究對象。由於其外型笨拙且酷似一朵巨大香菇，容易令人忘記它也是有長腳的動物，與你我無異。每隔五分鐘就必須將臨門一腳的牠再度推入水桶的萬丈深淵，至於螃蟹則是會先在地上敲昏再入袋，由此可見其與植物採集最大的不同之處。

返回家中，正當大家蹲在水桶旁看著螃蟹冒泡泡，沒想到老闆又提著詭異的布袋走過，往沖洗台倒出的竟是活生生的大尾鱸鰻，體長約莫一公尺，寬度堪比成人手臂。據老闆所述，當他把注意力放在螃蟹之際，卻有鰻魚隨波逐流投向他的懷抱。為了不敢辜負海龍王的好意，恭敬不如從命的他只好破例挽留。由於海鰻生性兇猛，稍有不慎被咬都是用轉的，縫十幾針只是基本款，於是他便發揮少林足球的精神，請牠來陸地上觀光，足足飛了五公尺之遠。聽完老闆慷慨激昂的回憶，膝蓋便開始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將他奉為海明威筆下古巴老人的少林版本好好膜拜一番。看著氣若游絲的鰻魚，牠左側的通紅瞎眼便道盡當下的辛酸纏鬥，歷歷在目。

將軍岸邊不時會出現野生扁葉仙人掌，由於島上沒有仙人掌冰品的攤販，我們便成了唯一會採收的獨佔事業。果實呈鮮紅的橢圓且帶刺，其外觀和口感與火龍果有幾分神似，惟仙人掌果實食用時仍需注意裡頭埋藏的細刺。摘採工具十分簡便，僅須透過鐵夾旋轉蒂頭即可分離。至於處理則是要先切開前端再剖半，再用湯匙將果肉挖出。

經過老闆娘施展的甜點魔法，調製果汁時除了坊間加的檸檬外，還會添加鳳梨酵素、蜂蜜以增加口感與層次。至於冰淇淋則採全手工製作並添加離島稀缺的鮮奶，在完全不加水、香料與安定劑的情況下，在入口即化中綻放出澎湖滿滿的熱帶花香與清甜。此外，老闆還會做獨家的仙人掌炒飯以及釀酒，不論是炒飯的酸甜滋味，抑或醉生夢死的發酵酒香，其共通點為紫紅鮮麗的視覺享受，令人欲罷不能。

當大片的蘆薈自岸邊倒下，清脆的聲響正反映出裡頭肉質的鮮甜飽滿。經過老闆娘的巧手，不但可享用搭配糖磚熬煮的蘆薈甜湯，還能放進鱸魚湯內一同熬煮，嚐到不同於冷飲店的大塊豪邁口感。至於風茹草，因其外型細小而常與雜草混淆，辨識特徵則是小黃花瓣與拓蹼狀的葉子。料理方式同樣也能製成茶飲和冰品，帶有青草茶的沁涼，時而散發麥茶的回甘。

多麼奇妙的地方，規模雖不及家喻戶曉的望安、七美和吉貝，但繁榮程度卻遠過於南方四島。此外，據一位望安過來遊客的說法，她認為將軍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與旅遊資源和政府機關相對眾多的望安相比甚至略勝一籌。對我而言，它就像是一座閩南版的蘭嶼，在知名度非常小的情況下，一座被世人遺忘的烏托邦便渾然天成。究竟當地生活會是怎樣的有趣樣貌？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每天下午兩點半，自馬公發船的光正輪便滿載島上的寄託準時啟航。直到三點多，另一端的將軍港早已停滿島上將近三分之一的機車，等待輪船汽笛的低鳴劃破漁村午後的寧靜時光。隨著兩支大煙囪散發出厚重的柴油廢氣撲鼻而來，早在船隻繫栓牢固前，即出現大批居民默契地拋接船上的物資。其貨物多以離島難以耕種或畜養而得的葉菜類作物與雞蛋、雞肉等畜產品為主。

由於島上雜貨店販售品項有限，像是啤酒僅有百威以及台啤的金牌與經典可選，居民多半委託親友寄送洋酒、菸品等外來物資，成為名符其實的舶來品。若漫步於將軍社區，當地俗稱「Li ya-ga」的人力拖車拾府即是。其用途則會懸掛在機車後方作為載運貨物的後車廂，在如今汽車滿街跑的社會實屬珍貴。

隨著物換星移，唯有光正輪停泊的光景歷久不衰。據不惑之年的老闆所述，光正早在幼年即作為離島的命脈，往返望安、將軍與馬公之間。如今已邁入五十個年頭，船長有多老，船就有多老，就像民謠<外婆的澎湖灣>中唱的那樣。雖說物能盡其用、貨能暢其通，但壽終正寢一詞在頑強的生命力面前似乎是個玩笑。

澎湖交通船普遍遇颱必定停駛，像公營往返望安與馬公的南海之星即是。輕颱蒲氏風級介於八至十一級左右，但民營光正輪的極限卻硬是來到十二級的中颱程度，其海象盡是滔天巨浪，起伏最高可達十八層樓，能見度幾近於零。根據老闆的回憶，光是停靠碼頭的高低起伏就足足有三層樓之高，貨物就隨著輾轉反側的船身進行折返跑而不曾間斷。即便視搭船如草芥的在地人仍畏縮地躲在艙內緊抓扶手，嘴裡不停默念佛菩薩的聖號。相信吵得再兇的情侶在此度過，未來的感情好比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是我的換宿店家，歡迎大家有空去將軍島走走，吃吃海鮮，還可以住宿、體驗採仙人掌或水上活動喔!!台灣還有提供海鮮宅配，都是老闆活撈野生海魚，保證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