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結局發生的前兩天Mr. Labrador的外婆跌倒了。老人家跌倒在我心中已是不祥的徵兆,每試必中。我自己的外婆是如此、同事的母親是如此、同學的奶奶亦是如此。然而Mr. Labrador的外婆跌倒卻只有些微的皮肉之傷,得知消息的我從第一時間的緊張中舒緩過來,慶幸著她無傷及筋骨。否則躺在醫院病床之上,像是那個素淨的白床單有著吸人精氣的魔咒一般,老人家們躺上去便再難下床走動。
放下了一時驚嚇的心情,Mr. Labrador與外婆視訊了一翻,兩天後的晚上外婆毫無預警的過世了。救護車尚未到達醫院不適的身體就失去了脈搏,突如其來的結局,所有連結、時間、記憶、言語嘎然而止。
失智的外婆時而記得她帶大的孫子,有時卻詞語顛倒不成句型。我沒有開口問Mr. Labrador那天晚上他們最後一次見到對方,透過科技的眼睛,她是否認得他?
八月初那次我陪著Mr. Labrador回家過父親節,但沒見到外婆。那次外婆認得他,反覆地問他在外地好不好。也是那一天外婆知道了我的存在,可惜我們沒機會見到對方。
外婆過世Mr. Labrador飛奔回北部,隔天下午就回來了。
我問他怎麼不多待一會兒,他沒有多做解釋,我便也沒有再問。
他沒再提起外婆,我便沒有再問。生活像是往常一般。
周日的下午,我們相擁著睡了個午覺,沒有提起外婆,我便沒有再問。
晚上,我問了: 頭七是甚麼時候呢?
Mr. Labrador : 禮拜三晚上,我開完會出發會遲到一下。
我 : 會議沒那麼重要,我去就好了。你別為了這個錯過頭七。
Mr. Labrador : 只是儀式我不信這個,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了,這些又如何。
才知道那天他風塵僕僕地趕回去,不知道是台北的醫院規定或是親戚的決策,還沒到外婆便進了冰櫃,他一直沒見到外婆,而他知道外婆的遺體在另一個地方,但唯一能做的只有對著遺像上香念經。
多麼的無力,我多麼的心疼。難怪不到一天的時間他便回來了。
我住在鄉下的外公外婆都是九十幾歲放棄急救在自己的床上衰老而去,安詳的面龐以及越來越微弱的脈搏心跳,環繞著幾十位晚輩。過世之後也是在家門口搭棚祭拜。冰櫃就躺在家哩,貼心的生命禮儀公司甚至提供的冰櫃上還有著一道玻璃窗,思念的時候就可以看看他們,對他們說說話。透過整個儀式的過程排解失去親人的苦痛。
難以想像見不到至親最後一面的痛苦,這種方法如何能向逝者告別?
為你心疼、難過,為不掉淚的你掉淚、為倔強的你失眠。你一定要見到外婆最後一面,希望那不是封棺的時候,那太短暫、太難過、太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