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6日 星期五
昨天晚上，離家數日的先生回家了。一人獨挑大樑的日子可以暫時落幕，每天早上又有神隊友可以起床，叫兒子起床，幫他加熱早餐，確定他搭上校車，我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懷著這種解放心態，今天早上，我睜開雙眼時，已經八點半；緩緩地起床，慢吞吞地刷牙洗臉，燒水煮好咖啡，時間超過了九點。餐桌上有父子倆吃剩的奶油起司蔓越莓麵包，就用這個搭配熱咖啡，混過一餐。進食的同時，順便看看今日台股開盤表現，平盤上下狹幅遊走，現有持股水位也夠低夠安全了，不看盤才是最佳策略。索性拿起遙控器，打開電源，讓重播不知幾次的《半澤直樹2》，陪我度過西線無戰事的早上。此刻的我，渾身上下散發著過勞後的厭世感。國泰世華的理專，就在此刻打電話給我。
「李小姐早安，吃過早餐了嗎？」很有禮貌的問安。
「正在喝咖啡看半澤直樹。」我說。
「那……現在忙不忙？」
「看你怎麼定義忙這個字。」我真是太閒了，有空跟理專鬥嘴鼓。理專給我弄得「呃……」的沉吟半天，傻笑兼苦笑，不知該怎麼接話。我趕緊導入正題。
「找我有何貴幹？」
「喔，我來通知您，您今天有一筆台幣定存到期。」
「謝謝，我知道了。」語氣冷淡，我明白他來者不善。
果不其然，理專接著勸誘：「今天美金又跌了，28.5元新台幣兌一美元，滿便宜的，要不要幫您敲進美元呢？」
「前幾天到期的新台幣定存二十萬，不就在你的建議下，買你說很便宜的28.8嗎？現在都套牢了。」
理專親切地笑著保證，已經是底部了，此刻正是底部加碼的好時機。
我說：「不了，你沒看過一美元兌25美元的光景吧？美國總統大選還難產中，川普和拜登打得難分難捨，現在一動不如一靜。等到美金跌到25時，你再通知我吧。到時候把台幣定存解約都來得及。」
「25元？怎麼可能？」理專誇張地笑了起來。那種笑聲，透露著安撫與勸說，安撫我忘記前些天他建議我買美元，勸說我再把錢投入美元。畢竟，這些買賣金額，關乎他的業績與薪水。
我嘆口氣，下了結論：「畢竟你只有三十歲，美金兌台幣25元的年代，你不是還沒出生，就是還在上幼兒園小班，所以你無法想像外匯的震盪幅度會有多激烈。」
對話至此，理專知道多說無用，很有禮貌地與我道再見，掛上電話。
我繼續喝咖啡，看《半澤直樹》中銀行高層與政界人士上下交相賊的骯髒內幕，感嘆著：過去那二十年來，我怎麼都沒有遇上類似半澤那麼為客戶著想的理專呢？不必強求一模一樣，只要有一半的程度就好。但，遇到的都是連邊都沾不上的啊。
惱人的是，還不能跟銀行說，可不可以不要再派理專給我啊？只要在銀行中放入一定金額的錢，手機馬上響起，陌生的男人或女人自稱是你的理專，從此走入你的生命中，不時地叫你買這個買那個，投資這個投資那個。正確地來說，正是銀行聘請他們來把客戶的財富，從這些搬動過程中，一點一滴地蒸發，或流入金融界人士的口袋中吧？
喝乾最後一滴咖啡，劇情也暫告段落。我起身收拾客餐廳的雜亂，做了資源回收；上網檢視哪些書該還給圖書館，整理出一大袋書；簡單瀏覽美國總統選舉的網路新聞。這麼一來，中午了。
我開啟自動掃地機，從置物櫃中拿出買菜籃，出門還書購物去。
走辛亥隧道離開文山區，轉建國南路，先到市總圖借還書。處理完書的問題，接著處理食物的問題。
下午一點了，傳統市場差不多都收攤了。這時要買菜，不如直接上建國高架橋，到濱江市場旁的台北魚市去吧，哪兒有履歷認證的各式魚種；魚市旁的上引水產也能採買些高檔熟食，減輕主婦料理晚餐的負擔，也能讓父子倆感受加菜的喜悅，雙方皆大歡喜。
來到台北魚市，把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上到一樓，左右兩邊各是台北魚市與上引水產。民營上引的人潮川流不息，官方魚市總是小貓兩三隻。雙方客層天差地別，上引主要是前來朝聖的觀光人士，魚市的主力是精打細算的家庭主婦。
今天，我既是樽節有度的主婦，也是打算一擲千金犒賞自己的阿舍女。
想想幾天前敲進以台幣28.8的價格買入一萬美元，才幾天帳面損失三千元台幣，往下還不知會伊于胡底；早上才抵擋理專勸說，沒把金錢繼續投入美元這個大賭場中，是該好好地善用金錢的力量，體會財富的價值。畢竟，提升生活品質才是錢存在的目的，不是嗎？
先到冷清安靜的魚市，選購無刺白帶魚捲、龍蝦沙拉、切片比目魚、澎湖切片花枝、午仔魚一夜乾。放入預先準備的冷藏保溫袋，我拎著這堆漁獲轉往上引水產。此時，兩點了，飢餓感襲擊著我的身體。
其實，我向來討厭站在上引立吞區飲食，多半在熟食區買幾道料理，帶回家坐著慢慢吃。一客動輒上千元的套餐，如果沒能提供用餐者一張舒適的座椅，讓人好整以暇地享用，那是怠慢了。
不過，我實在餓了。再加上因為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上引水產觀光客銳減，立吞區不再人滿為患，不用排隊，不需要拿號碼牌，隨到隨入場。於是，我進場要了一個站位。
仔細看過所有菜單後，我挑了七百八十元的立帆旬套餐。因為討厭鱈魚肝，任何動物的肝臟我都不愛，所以跟外場侍者商量換菜，侍者跟廚師討論後，告知我可以換成海膽山藥，我欣然接受。
做家事、上圖書館、去魚市採買，從早到現在，我獨自忙得像顆打轉的陀螺，從沒坐下來休息過。現在，挺著痠疼的雙腿，站在這裡吃著五道料理的特餐，多少降低了我對食物的鑑賞能力。
前菜山藥海膽，完全對上我的喜好；季節沙拉是以各式生菜襯底，上頭鋪著黑鮪魚薄片與鮭魚卵；七貫握壽司，牡丹蝦、軍艦海膽、生干貝、鮪魚、青甘、海鱺都沒讓我失望；味增湯，此生我從未愛上過，喝了幾口，意思意思；鹽烤生鮑魚，這道菜看似簡單，但火侯的掌握還是得交給專業廚師，自家不容易做得好。擠上檸檬汁，我細細品味大海潮浪所拍打出來的鮑魚，那是融合了嫩度與韌性的絕妙口感。若有什麼挑剔的話，最後少了道甜點，高檔套餐沒有圓滿的句點。
單獨站在立吞吧吃著套餐的知天命女人，彷彿感受到，自己可能自始自終都是個寂寞的人。我接受我的命運，努力從中學習如何過得又寂寞又美好。
今日家計簿：
台北魚市採滿各式魚類，共1528元。
上引水產一客立帆旬套餐780元，加上一成服務費，共891元。
外帶一盒綜合生魚片與一瓶無糖豆漿，共406元。
今日消費總計：2825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