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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族》可說是一本「漫畫書」,但其中的內容不是虛構,裡頭的鼠族指的是猶太人。而猶太人為何是鼠族?「猶太人是個民族,但他們不是人類。」這句話放在本書的頁首,貼切代表了優生思想下種族迫害的歷史,尤其裡頭德國納粹又以貓作為代表,似乎又更加貼切了,畢竟貓抓老鼠的遊戲中,老鼠正是被玩弄著到死亡為止。而以老鼠作為代表,又更正適合了否認了一個群體的特異性,每個人就如同老鼠一般相似,而這些人也如同老鼠一般低鄙,若我們以這樣的觀點來定性這個群體,那我們不只不會關懷他們的生死,例如在路邊被壓死的老鼠我們就覺得噁心而已,我們更會想將其除之後快,因為這些敗類只會帶來疫病,在優生觀點中的猶太人正是劣等民族而降低人類的品質,所以除去了這些劣種,將是對人類的偉大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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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殺生,但殺豬吃肉與釣魚有何差別?後者不過是純粹的殘忍,因為我們施加痛苦在另一個生命之上只為了滿足短暫的愉悅,然而前者我們卻還會「人道」地以最低痛苦的方式完成。在納粹實際上施行的所有種族清洗中,並不完全如同這個理想一般,雖然也確實在大部分的情況中是系統性地運動猶太人、使其勞動到疲勞,再透過淘汰的機制,將病弱者、死亡者,不論生的死的一併焚燒。而這本漫畫對此的描述,就連戰爭後期俄軍逼近東戰線處使得原先在德國境外的集中營難民必須要遷移到境內食的大遷徙—亦即透過雙足走向德國的長征,以及在路上脫隊、逃離而被射殺的情境,就如同 Elie Wiesel 在《夜》中所描述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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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裡頭透過粗糙的漫畫格子之中,把這些史實以這樣的風格呈現,似虛似實,但若參照其他倖存者的證詞、文書,我們可以確認這些事都確實地發生。例如毒氣室的蓮蓬頭噴出來的並不是溫暖的水,而是集體屠殺的毒氣,而可怕的是門口會堆積最多人,因為大家都想逃離,瘦弱者還會被擠在下方頭顱被壓碎,強壯者也無法離開,只是死在上方;《安妮日記》中的安妮是躲在閣樓之中,在本書也描繪了猶太人如何在夾縫間找尋生存的方式,打造密室也好,與獄監打好關係、累積物資換取所需之物,甚至也能在苦難之時看見人的溫暖,有些囚徒仍然會冒著危險為著愛侶遞信,然而有些平安之人為免自身遭殃卻是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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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她、他逃出來,而不是另一個他、她?耳聞見聞更多故事我們會發現這很令人恐懼的答案是:「運氣」,或許是剛好自己會了一個語言、會了一個技能、沒著涼感冒發病、能繼續工作、服從命令、逃離集中營,沒有任何特定的事件能指向存活的結局,一切都是偶然,而在需要秩序的人類社會中,這毋寧就是納粹所創造的最大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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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者讓自己化身為其中一隻老鼠,描寫著訪問父親的經過,而父親是集中營的倖存者,但終生都帶著創傷,無論是被運動、毆打、背叛甚至不得不與愛人分離,到戰後回到日常生活卻還是斤斤於各種物資的保存以及神經質地整理各種生活物品,這些都是一個主體被貶抑到如同牲畜一般,甚至不如牲畜,所將產生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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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中有一部分的故事卻也是發人省思的,作者的太太開車讓一位黑人搭順風車,但作者父親卻極力排斥,他對黑人的印象是會竊取物品,因為他曾遭到黑人的偷盜,讓黑人下車之後他檢查是否有東西遭盜,而這不正是種族歧視嗎?但在面對這樣的質疑時,他卻也無法回應,這某種程度上說明了即便是被迫害者,或許有個不同的地點與時間,甚至不同的歷史進向,也可能成為迫害者。那問題就會成為為什麼是他們受迫,而又是另一個他們來施加權力支配?或許正因為沒有任何原因,只是純粹偶然。由此我們或可說任何人都不應該成為壓迫另一個人的存在,若是如此,這不就是所有「人」都應該省思、遵循的價值規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