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門口,面對著馬路。我們剛剛坐的客運停在旁邊,小弟拿高壓水槍噴水,降低車子的溫度。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我能天空能下起一場大雨,讓我能淋個痛快,至少能把我從睡眠與清醒間的陰陽界拉回來。這樣的夜裡特別容易想到一些往事。根據我阿姨的爆料,當初我外公可是鄉下地方唯一一位認識字的知識分子,當大家還在給小孩取什麼「招弟」、「罔腰」、「罔市」這種沒有文化的名字的時候,我外公就知道給女兒取一個「曉彤」、「語楓」、「夏芝」這種喊出來都起雞皮疙瘩的名字。所以可以說整個鎮上小孩,出生後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找算命先生,而是先去找我外公,希望他當時能有什麼靈感,想出厲害的名字。
話說那天是元宵節前一天,當時的台灣社會還非常有年味,每晚鞭炮放個不停。放鞭炮就算了,居然鎮上賣麵的老陳跟他兩個兒子喝了酒,在我外公家門口鬧事,整個晚上都聽到老陳跟小陳三個人破口大罵還互丟酒瓶,搞的我外公一夜沒睡,出來勸架還被架了一個拐子。
如果讓我外公沒睡飽,這世界上一定有什麼恐怖事情會發生。
果不其然,他老人家之後的好幾個禮拜都怒氣沖天,還因此波及到一些無辜的嬰兒–據說,那幾個禮拜抱來的小孩都被取名叫做什麼「俊屎」、「冥宗」之類奇奇怪怪的名字,反正也沒人看得懂字。事發幾年後,等那批嬰兒自己去上學了,真相才從此大白。
吹著室外的涼風,回憶劃過腦海,這時候的心情已經冷靜多了。
回頭一看,孟加拉的鄉親大都已經吃飽喝足,又繼續排隊進洗手間盥洗,一邊是興奮得像在過年的鄉親們,一邊是眼神空洞配上一頭亂髮的長谷川,我只能說,要融入這個國家還真不容易。
等大家在門口拍完照,一一的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三點半。看了一下地圖,距離達卡還有88公里。
「凌晨三點半,88公里…..應該沒有這麼難吧!會不會天都還沒亮我們就到達卡了?那也挺麻煩的….」長谷川揉著黑黑的眼圈說道。後來事實證明,這樣的擔心完全是個笑話。
88公里,一般正常來說,騎腳踏車隨便踩踩就到了,但在這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麼寸步難行。閉上眼睛,隨他去了,反正應該不會再發生比凌晨叫你起來吃飯更奇怪的事情。搖著搖著,好像也睡了一會兒。
突然間隨著車子的震動,我又從半夢半醒間起來,這時候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但外面的街景與路況卻感覺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樣。看了一下手機,現在是早上六點,距離上一次看時間,已經過了2.5小時,但移動的距離卻只有44公里。也就是說,換算起來,大概是每小時時速17.6公里。
望著窗外,這時候突然有一點點想家。或許,以後交通部長不需要再為了過年期間高速公路塞車而出面道歉了,應該鼓勵國人都到孟加拉旅遊一趟,感受一下什麼叫做塞車。
其實,說「塞車」並沒有很精確,因為我往車窗外看,隨隨便便就可以看到兩台小客車逆向行駛,又過了不久,所有的車幾乎都不動了,連我們的司機也直接熄火,整條路變成名副其實的停車場。
最後,到了早上八點半,才真正到了達卡。
我們在達卡住的飯店相當友善,櫃檯小姐看我們風塵僕僕,原本規定中午才能check-in,她居然讓我們一大早就到房間休息。最貼心的是,原本我們打算把剩下幾天的房錢一併付了,櫃檯小姐居然問我們「要不要先付一天就好?」
這除了證實,孟加拉人其實大部分都很老實以外,隱隱約約也讓我們有點擔心。
難道達卡這個城市比吉大港更恐怖,大部分的人都撐不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