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印度一趟給女兒的震撼教育 (中)

搭了16個小時的巴士，在黑暗中穿過九彎十八拐的山路後，天色已亮，終於見到了終年積雪的喜馬拉雅山，看到雄偉的喜馬拉雅山似乎瞬間就洗淨了舟車勞頓的疲憊。回頭看看巴士行駛的山路，想想司機大哥還真厲害，他比我們坐著的人更辛苦，整晚都是靠車燈及公路上一些反光標示摸黑前進，有些路段還很驚險，只是我們坐的人看不見外面路況根本不知道害怕。因為從新德里的西藏村(Majnu Ka Tilla)到達蘭薩拉往返的巴士都是傍晚出發在夜間行駛的，開12個小時之後抵達目的地就剛好天亮了。當然有那種螺旋槳飛機可搭，但也要搭上一小時。但我們經費不多也只能搭巴士。

我們接觸的團體都是就讀國中高中的西藏青少年，大部分的人都是從小在達蘭薩拉的西藏兒童村(Tibeten Children’s Village)長大的。達蘭薩拉分二個區，上達蘭薩拉區跟下達蘭薩拉區，搭巴士會先到下達蘭薩拉區再到總站就是上達蘭薩拉區，西藏人大多居住在上達蘭薩拉。而下達蘭薩拉則以印度人居多。

被送到西藏兒童村的兒童，並不是都是孤兒，有很多來自甘肅，青海或四川等藏區的貧寒家庭，父母無力送孩子上學，又為了讓孩子能夠受教育，只好忍痛想辦法送小孩到這個西藏流亡政府負責的西藏兒童村來撫養。但被送出來而父母又沒錢可以去印度探望，被送出來的就如同孤兒般。一般來說，大約三十個小朋友會被安排住在一起，再由一二位藏族婦女負責陪伴照顧他們生活起居，因此從這裡長大的孩子，都被環境訓練出來變得非常獨立。

當他們升到寄宿中學時個個都很會煮飯，這些學校都是由十四世達賴喇嘛創辦，靠世界各地捐款來維持。寒假期間學校關閉，台灣過去的漢傳出家師父就租了男女分開二間的簡單房舍讓近三十個青少年居住，提供給他們一些才藝培訓，學生們除了每天的培訓還要每六人一組要輪流煮飯，更難得的是早上六點要起床做饅頭包子，一煮就是要煮三十幾個人的份，他們個個手藝了得實在讓我很佩服。

因為經費有限也沒有寬敞空間及餐桌可供三十幾人吃飯，所以大夥就只能在戶外席地而坐吃飯，平常我跟女兒都是在旅館樓下的餐廳用餐，旅館離他們住的地方走路幾分鐘就到了。有一天師父邀請我們過去一起用餐，想到他們都跟我的女兒差不多年紀就要扛起責任煮二三十個人吃的量，而且通通是十幾歲食量大的年紀，還不是只煮一餐，真的讓人心疼又感動，而且他們煮出來的大鍋飯菜，真的非常好吃，看看照片上我的女兒(圖右)裝了一大碗公就知道了。

跟他們混了十幾天後，才知道，當中有些人是五六歲就被送去印度，有些是在中國因為家貧完全沒機會念書，所以九歲或十歲被送過去後才開始受教育，因此有人21歲還在念高中。那些比較小就被送過去的，到了國中時就只能說藏語跟英文還有印度語，完全不會說普通話，只有比較大的如國一才過去的還會說普通話。當然，到後期過去的已經不是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有些是家裡沒有錢用正常管道送孩子去歐美國家念書的家長，會用這種方法把要上國中的孩子送到達蘭薩拉，讓孩子有英文教育的機會以便日後有機會到國外去。畢竟，他們的生長環境讓他們覺得一定要走到國外才有生存的希望。

也許有人會想，這些孩子還這麼小就離開父母，而且一走就是幾年甚至十多年都很難再見到一面，孩子長大了跟父母也不親，養不起那幹嘛生那麼多孩子，父母為了讓孩子能受教育又只好犧牲親情把他送走，也害了孩子變成跟孤兒沒二樣。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生在父母受過教育的家庭，尤其是一個大國的落後地區。

很多人出自窮人家庭而父母本身沒受甚麼教育，所以沒有相當的知識水平，這導致他們又複製窮二代窮三代，因為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能夠有相當知識水準的父母，知道自己窮養不起就不要生那麼多孩子。如果他們在中國西藏已經是生在有錢人家庭，誰會忍心把只有五六歲孩子送到天高皇帝遠的地方。

因此，有些父母為了孩子不要像自己一樣沒機會受教育，只能住在四川山區做著辛苦的工作又窮一輩子，為了下一代能夠翻轉命運，只好忍痛把他們送出去，因為窮所以當然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申請護照搭飛機出國，就只能用逃離的方式從中國翻山越嶺，摸黑走路避過邊防，走了一個多月才到印度取得了西藏難民身分居住下來，西藏流亡政府就安排他們入住西藏難民兒童村學校。

這些孩子長大後也只能待在印度或想辦法到國外，到國外轉換身分後才能進入中國。阿B就是其中一例，阿B是一個成熟懂事的十八歲男孩，就讀高三，即將畢業，他說他的哥哥們現在都跑到國外，有的到荷蘭有的到德國，因為父母窮又生很多只好一個個送到印度讓流亡政府照顧，後來阿B畢業後到德里去打工，存了錢後也透過一些專門在做這種難民生意的公司輾轉把他送到法國，姑且不去論這些合不合法的問題，因為法國是很照顧難民的國家，在法國也很多敘利亞難民，還有非洲偷渡客。

住在台灣舒適圈居住的我們，很難想像他們還是個孩子時就要為了求生存而遠離父母遠離家鄉才能有基本的受教育機會。關於阿B到了法國這又是另一篇日後將會寫到的故事。

跟他們聊天，聽著他們敘述著如何摸黑走山路，還要走一個多月，雖然本人喜歡爬山也在山裡住過，但我們只是住在山上的山屋，而他們只能在山裡席地而睡一個多月，還要趁天黑才能走，雖然是有專人在做這種難民運送生意，但聽著他們的經歷讓我想像好像在拍古裝片，揹著乾糧帶著刀劍在山林裡移動，走到哪裡累了就睡，也無法洗澡，一群人冒著生命危險摸黑行進避開邊防，如果有意外不小心摔下山一條命可能就沒了。

跟他們相處的日子了，所見所聞都讓我的女兒很震撼，女兒知道自己能夠生活在台灣實在太幸運了，想想那些西藏孩子，生活在台灣求學的孩子即使是偏鄉學生都比他們幸福不知多少倍。雖然女兒跟他們差不多年紀，但是在他們青澀純真的臉龐下就是多了一份成熟又讓人心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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