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隱喻,是楊雅喆導演在《天橋上的魔術師》原作以外,特意加入的。將戒嚴時期的肅穆和警戒,透過影像再次重現。在第四集〈石獅子〉的後半,大珮小珮的父親柴先生與學校老師,在書店裡的一段對話,著實耐人尋味。
學校老師帶著阿蓋、小不點幾個小孩畫的關於「馬頭故事」的漫畫書,前來警告柴先生。老師告誡柴先生,開民族偉人玩笑,作一些亂七八糟的夢,是很危險的。這時私賣禁書的柴先生卻說了一句:「真讀書人天下少,不如意事古今多。」(金聖嘆之語)以作回應。老師則回答:「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當笑笑生嘲笑這個世界。」臨走之時,還不忘補上一句:「當年舞文弄墨被殺頭的是金聖嘆,不是笑笑生。」
看到此處,不由得對編劇心生敬佩。這金聖嘆與笑笑生的巧妙對比,不僅適切地貼合了可怖的時代氛圍,更暗示了柴家最後的命運走向。
【蘭陵笑笑生】
明代文學家蘭陵笑笑生,是《金瓶梅》作者的筆名。關於蘭陵笑笑生的真實身分,至今爭論不定。然而,其著作《金瓶梅》卻躋身「四大奇書」之列,受到後世廣泛研究和評析,成為顯學(金學)。小說內容是引自《水滸傳》裡西門慶勾引潘金蓮,殺其夫武大郎,最後被武松所殺的情節,接續開展故事。
《金瓶梅》雖是豔情小說,卻在描寫赤裸情慾背後,道出市井百姓的生活瑣碎,盡顯人情世故與生命的悲歡無常。甚至,表面寫情,實是藉此諷刺當時政治之腐敗和世風之淪喪。魯迅先生曾如此論及《金瓶梅》:「作者之於世情,蓋誠極洞達。同時說部,無以上之。」評價之高,由此可見。
【才子金聖嘆】
明末清初的大才子金聖嘆,是著名的文學批評家。他的點評,涉足小說《水滸傳》、戲曲《西廂記》,也觸及《杜詩》、《離騷》等。所提出的「六才子書」更是充滿企圖,欲將通俗文學與經傳詩歌相提並論。金聖嘆獨特的見解,為中國文學批評開拓了新的視角與篇章。
然而,耿直孤傲、狂放敢言的金聖嘆,最終卻因「哭廟」一案,含冤而死。清朝順治十七年間,新任的蘇州吳縣縣令任維初,不僅私取公糧,更抓捕無法繳糧之百姓。金聖嘆不僅號召群眾哭廟抗議,更為此寫下《哭廟文》,以控訴官府惡行。最終,於順治十八年,金聖嘆被冠以「搖動人心倡亂,殊於國法」之罪,處刑而死。
而至今日,縱使時空更迭,往昔之事不可追,人還是總有難記歷史教訓的時候。金聖嘆曾言:「雨入花心,自成甘苦。水歸器內,自現方圓。」命運甘苦、人生方圓,終歸與人自身的習性和選擇,還有時代、環境密切相關。《天橋上的魔術師》以蘭陵笑笑生與金聖嘆兩位才子為暗喻,正是給如今的我們,一個很好的警醒和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