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世界史的視野觀看人類精神文明的演進,可以發現當代重要宗教的開山祖師大多於西元前七世紀到西元前四世紀登場,孔子、釋迦牟尼、蘇格拉底、瑣羅亞斯德和猶太先知們,在這段期間共同雕塑著城邦文明中人們嚮往「突破」和「改變」的心靈,為下一階段的「穩定」打下基礎,因此被德國哲學家卡爾雅斯培(Karl Jaspers)稱為世界史的「軸心時代」( Achsenzeit)。
在這些最早的人類精神導師當中,對當代人而言,總是問個不停的蘇格拉底顯然因為西方歐美國家的強勢而得到最多注目,另一方面,釋迦牟尼的教誨卻因充滿「空洞」而令許多歐美人對「靈性成長」趨之若鶩,成為許多現代人面臨苦惱時的心靈藥箱。
(以下是由茱莉亞羅勃茲主演的一個人的旅行。)
然而,對許多在東方文化成長中的人,一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往往對佛家教誨對心靈的啟迪視而不見,甚至產生許多不必要的誤解,或沈迷於佛教儀式或神話中,陷入魔道而不自覺。金庸在2002年修訂「天龍八部」時,安排王語嫣打破無量洞的玉像,一起解除段譽與王語嫣的癡迷,就是一段很具巧思的改寫。
另一方面,雖然釋迦牟尼當初對世人的原始的教誨其實也已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我們卻可以從世界史的角度還原當時古印度的大環境,參照典籍中的佛陀生平,試著理解佛陀教誨的原始意涵,重新認識佛陀說法的本意和原始佛教的教義。
(下圖出自台北故宮出版品「佛陀的故事」。)
先談談孕育佛教思想的大環境。
就政治環境而言,與當時正處於春秋時期的華夏空間相較,當時的北印度比較類似希臘世界,諸國林立,由於政治制度各異,有的國家是採家族世襲,有些是以選舉產生國王,也有所謂的部落共和制,在政治版圖上顯得多姿多姿。但是,當時的印度諸國也和希臘世界一樣有著類似的詢問:什麼是真?什麼是善? 什麼是美?只是因為地理環境的不同,採取了不同的思考方式。
在這些恆河流域諸國中,對宇宙根本原理最感興趣的當屬「婆羅門教」,其「奧義哲學」也成為研究古代哲學史眼中的經典書籍。只是,在印度洋的季風帶來的明顯乾濕季循環中,也啟迪了印度哲學中特有的「輪迴」與「業」的觀念。北印度人認知到「業」是導致嚴酷循環的終極原因,唯有克服「業」才能從「輪迴」中尋得解脫。
至於如何克服「業」呢?則是百家齊鳴,但是其中有一位王子悉達多的見解特別受到後世人的推崇,只是,當時距離他去世時已有約六百年,在史料不齊全的情況下,後世的佛教對原來主張「無神論」的釋迦學說增添了許多神秘的色彩。
但是,透過各種釋迦的傳說,我們仍可追索許多釋迦牟尼基本主張的緣起和原始佛教的核心精神:
第一,這位悉達多王子在佛教中被稱為佛陀,意思是「覺者」,而促發他「覺悟」的因緣之一,是離開自身所居的皇宮,看到了老人、病人與死人的痛苦情形,頓感人生之無常,漸漸無法適應錦衣玉食的生活,最終終於拋棄原本的生活形式,開始尋求解脫之道。這種「出世」的修行也成為許多佛教文化中的一種基本儀式。
第二,這位悉達多王子在出家後,自行剃度,披上袈裟,向苦行者學習苦修入定的方法,最後全身骨瘦如柴,健康受到嚴重損害。幸好他後來接受了牧羊女供養的乳糜,恢復了身體的健康。因爲這個經歷,讓他領悟到不應以極端的方式追求解脫。這種接受「供養」的方式後來也成為佛教文化中僧侶的重要經濟支柱。
第三,悉達多最後在一棵菩提樹下降伏心魔,開始思考宇宙的終極問題,終於豁然覺悟無上真理,從此開始組織僧團,四處「轉法輪」,化愚濟眾,說法度生。其中,所謂「佛法」即釋迦牟尼所悟之「宇宙規律」,也就是所謂的「達摩」(Dharma),即事物原有的本性。這讓佛學在傳入魏晉傳入中土後,得以讓僧人與鑽研「玄學」的名士互相交流,共同為華夏哲學增添了一股空靈之氣。
第四,佛陀的思想中很重視「平等」,這種傾向其實早在其還是迦毗羅衛國(今尼泊爾)的王子時就開始了,所以常被視為這位思想家的天性。其中,最常被傳頌的故事是,他對當時種姓制度的不滿,為此經常苦思「首陀羅為何生來就要做奴隸?難道他們不是人嗎?」這一方面讓他帶領的僧團帶有一種「兼愛」以及「和平」的態度,也讓現代有些學者認為當時華夏空間的「墨子」可能就是佛陀的弟子,從印度到中土傳教的。
第五,由於苦行過程中的瀕死經驗,因此當他晚年離世時,豁達地面對自己的未來:「萬法自性仍歸於滅,人有生必有死,只要我的弟子們可以照著我所說的法去做,我的法身就算是永存在世間了。」相較孔子「未知生、焉知死」避談死亡的態度,這種對生死豁達的態度,除了對華夏文化不知如何面對死亡的恐懼起了一定填補作用外,也成為佛教進入華夏文化世界的重要關鍵。
最後,請大家一起了解一下印度種姓制度的起源。這其實是西元前十五世紀(大約商朝)時,由「雅利安」遊牧民族穿越開伯爾山口(Klyber pass)所建立的制度。這也使得以梵文書寫的佛教經典與西歐文化得以搭上線,讓「梵文學習」成為西方人士親近印度文化的管道。
由於梵語在語言學上屬「印歐語言」的一支,與今日的歐洲語言有共同的淵源,所以,有歐洲語言背景者學習起來並不算困難,倒是佛教在東傳過程中,因為梵語和漢語的隔閡,往往因為語言本身的巨大差異,讓華夏人覺得「外來的和尚會念經」,本土的和尚念經「有口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