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年－６

卷６－竭盡人事兮之所能

要從哪一天算起我也不知道。是事發當天？還是換門鎖？不敢算了。每天過的生活其實就是週而復始的像陀螺一樣轉啊轉啊轉。跟他不在身邊的時候有沒有不同呢？有！更忙了。現在的我幾乎每天都必須把自己弄到筋疲力盡，一定是要用爬的回家才甘心。我不能不這麼做，現在我的工作是一個需要耗費大量腦力的工作。我願意去承接這些工作，即使旁人看來都認為我不應該接的工作。我還是接了。

連隔壁辦公室的教授忽然假日出現在大樓裡，晚上晚點回家關門的時候，都看到我還在辦公室裡面。都直呼，你為什麼要這麼拼？是啊，我為什麼要這麼拼？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又是一個連續講課９小時的節奏。上午從台中趕到苗栗頭份上早８的課，一講就是四小時。中午幾乎沒休息，連午餐都是在車上囫圇吞棗的趕回台中主持下午２點到６點的模擬口試。接著６點半再上一個學生的口試輔導。

我為什麼要這麼拼？其實我一點都不想拼。但我不想要自己一個人，我不想要靜下來，我不想要靜下來的時候腦海裡浮現的都是過去一年的種種。我能做什麼事？我只能不斷不斷地上課、思考、指導、溝通、逼自己動腦、讓自己很忙。一直到累到連思考都沒力氣了，才能睡去。嚴格來說，這也算是一種作死吧。

苗栗那個學校的最後一次上課。是我們唯一的一次沒有一起開車前往上課的一次。往常，都會約在我家樓下，他會幫我準備好早餐。很久以前就跟他說過，我是不吃早餐的人。不是因為習慣差，是因為腸胃容易不舒服。所以如果沒有特別餓或特別必要，像是上課這類的重要工作，我通常都會先忙完再吃東西。早餐，也就一杯冰美式就頂過去了。光為了這點，其實就被唸了很多次。被唸的內容多半都是要我照顧好身體之類的叮嚀。

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我知道他是要提醒我照顧好自己。我知道他是要我別為了工作搞壞了自己的身體。雖然我的身體毛病已經夠多了。可能因為早期部隊訓練的緣故，身體素質的強大，還不至於讓我有強烈的不適感。不過雖然不情願，我感受到了這份溫暖，也就乖乖聽話了。

一年來，就是過著這樣一起去上課的開心日子。下課後，在回台中的路上，再一路慢慢討論午餐吃什麼。有結論的話就往那個地方跑，一起吃個午餐再各自回去休息，因為可能彼此下午都會有其他的工作。假日通常是我們最忙的時候。

我知道，這個學校是他去跟黃小姐爭取來的，是為了在我們為數不多可以一起做的事情裡，唯一有一個共通的事情。我也知道，事情發生後，這項工作也會隨之消散了。如果沒有轉機（沒有意外的話可能也真的沒有了），未來這樣的幸福日子可能不復存在。我也終將必須回歸到單槍匹馬跑課的狀態，甚至還會不會有課我都不敢保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前一天晚上，一樣忙到天旋地轉。像隻蜜蜂一樣東奔西跑。但我還是逮到了一個空檔，傳訊息給他，即便我也知道他會已讀不回。這段時間來，我的訊息就像石沈大海一樣。

心，是會死的；痛，是會麻痺的。我已經讓我自己麻痹了好多年，是因為我不想要讓人輕易的碰觸到我那顆脆弱而易碎的心。我自己知道，如果再來一次，我的心真的會死。所以這些年我從不曾要求任何人接受，我只求理解，連諒解我都不敢要。

訊息裡我是這樣說的：

「明天一樣6點50分出發，我會等你到那時。要不要你可以自己決定。時間到我就直接出發。」

就如同往常說話的方式一樣。是的，我只是期盼維持那個我以為可以的日常。其實我也早就可以預期他不會出現，即使我依然早早地買好咖啡跟早餐，坐在車上望眼欲穿的盯著騎車過來的方向會出現他的身影。毫無懸念的我失望了。帶著沮喪的心情，上課去吧。

其實我很想換車，因為這輛車裡都是滿滿跟他的回憶。即使這些東西可能不是他想要的。但對我來說卻是彌足珍貴。我捨不得，卻又不敢面對。

這趟去苗栗，我其實是開著公司同仁的Cayenne去的。因為在這條充滿各種回憶的路上，如果再開著我那輛車，我很害怕我會因此而崩潰，到學校會沒辦法上課。我一個人的話。但其實，我還是崩潰了。可能只是情況不嚴重，我還克制得住情緒吧。不在我那輛車上的話......。到了學校，躲在車上整理一下自己。沒開自己的車，他應該也不知道我有沒有去吧？我這樣想......。

上課時，總還是要表現出專業的一面，雖然我從來都不算專業。但心中仍舊充滿下課時間想往他教室走的衝動。一邊講著課，心裡一邊這樣想著。整個上午的課雖然是會考答題技巧的總複習，但心有旁騖的狀態之下，常常脫稿演出。這可能是我教書到現在最脫序的一次。

-我教書有按牌理出牌過嗎？-

由於我們一個人負責兩班的緣故，前面那個班因為跟他的教室距離比較遠，我還比較可以不會將思緒飄到另外一個地方。但後面兩個小時的那個班，教室就在隔壁。每當我靜下來要學生做筆記的時候，我就會聽到他講課的聲音。是他的聲音。所以我加快我的節奏，越講越快，越講越用力。下了課，我的聲音幾乎是半啞狀態。除了入伍那段時間，我聲音早就沒啞過了，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麼用力講課。第三節下課，真的就是差點往隔壁教室走。好在學生一個接一個跑來問問題，拖住了我。

下了課，這可能是我在這間學校教書以來，第一次這麼火速地離開教室。往常都是會因為學生作文的關係，至少多拖個１０分鐘到半小時不等。他也會陪我等，１２點下課的話，常常收好到離開學校已經快１點了。這一次一下課，５分鐘內收好電腦跟個人物品。已經沒有學生作文了，所以只剩下我自己帶來的上課用具。然後洗個手，跟學生打個招呼，速速走上車去。

其實也沒有很早離開學校，我大概在車上又多待了半小時，看著一個個從教室走出來的人們，望眼欲穿的想要找尋他的身影。我沒打算找他講話，也不敢面對跟他對話的場景。只是想看他一眼而已。

又一次，我失望了。等了半小時等不到。心想，如果故意躲著我，是不會讓我找到的。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失望的離開了。

離開之前，我又傳了封訊息。

「早上我一樣等到時間到才出發，沒有等到你。下了課我也等了半個小時，依然沒有等到。我沒有想要找你說話或做任何事，我就是想看看你，見你一面而已，遠遠的。」

依然…...已讀不回......這是我在開始口模後２小時打開訊息看到的。什麼時候看過？有沒有看過？我都不知道了。

課程結束了，可以一起出發去上課的日子也結束了。可能代表著很多事情也結束了。我不敢去想，我只能讓自己很忙很忙。拿一句部隊的老話來講「操到死、操到翻、操到吐、操到很厭世」可能就是這樣的感覺吧。部隊找事情給下面人執行是為了不讓因為太閒導致胡思亂想、胡言亂語產生的衝突與鬥毆，雖然我從來都不曾認同過這件事情。但今天，我對我自己下重手，不為別的，只為了不讓我自己胡思亂想。雖然我早就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