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消失一如她的出現,都像一片雲,他們在同一個公司同一部門上班,因為一個案子合作變熟,進而戀愛,她搬到他的住處,每天為他做早餐,前後去上班,在公司假裝不認識,回家後繼續恩愛。
半年後某日,早餐後她說要去上班,他到了公司還沒見到她人影,傍晚回到家,她所有的物品已經清空,就此人間蒸發。
三年後的這一天,3月15日,就是她當時離開的日子,他的臉書跳出回顧照片,餐桌上滿滿的愛心早餐,他點開舊文,文章裡還有他自己曖昧的發文,「歲月靜好,有你的日子就是幸福。」他忍不住看了又看。六十五個讚,七個留言,他點開留言,發現最後一則留言是沒看過的,「為什麼都不來找我?」當時女友消失,連臉書帳號都關掉了,而這時,他點開那則留言,竟發現女友重開臉書帳號了,留言就在三天前。
三天過去,她在等他的回應。瀏覽器首頁停在這則早餐文,分頁是訊息視窗。當初在他的生活圈像隱形人,唯一露出是這則早餐照片角落模糊的膚色色塊,不小心入鏡的是她的手指,他稱讚過,漂亮修長,但又如何。兩人如果可以在大街公開牽手,對她才是真的認同。
她閉上眼。黑底白字頁面裡底線游標閃爍,標題是「求助:她對我很好,可是」,方向鍵快按壞了,她再三確認是他PO的文、開頭不含「我朋友」──如果當時沒有一時興起打破慣例開啟他的電腦,如果沒有看到那篇,如果沒有可是,如果離開時沒有刻意把那篇文留在他的螢幕,現在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嗎?即使如此,難道他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睜開眼,早餐文頁面動了:「有人正在輸入留言…」
等了許久,仍未見留言,分頁的訊息視窗卻是閃了閃。 「妳原諒我了嗎?」點了頁面就看到這行字。
原諒?原諒他有了她卻還是約炮的行為嗎?
好幾分鐘過去,明明看她在線上,卻沒有任何回應,腦門一熱,就撥了訊息電話過去。桌上手機的震動鈴聲驚嚇到正陷入沉思的她,下意識的想拒接手卻抖得按到接聽。 「我們談一談?」
他和她約在三天後,他們當年討論案子常去的「忘情咖啡館」,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記得三天後是她生日,約在定情的地方又是什麼意思?
想起那年他目光灼灼凝視著她說:「劉德華有忘情水,這個咖啡喝了不知道能不能就忘情?但妳知道「忘情」其實有兩個意思嗎?」
等不到他赴約,卻在新聞上看到他的身影,他身上那件淺藍襯衫是她買給他的情人節禮物。三年前,獲知他的炮友是他們的同事那天,她暈倒才發現懷孕,難以面對他們只好離去。
小孩在問她為什麼發抖流淚。如果當年沒有那個一時興起,如果沒有可是,他們是否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可是沒有如果。
她來不及原諒,他來不及說愛。
有首歌好像是這樣唱的:「我的劇情已落幕 我的愛恨已入土」。
捷運的隨機殺人罹難者名單上浮現他的名字。
從此,愛恨隨他入土,也不再過生日,她用餘生體驗忘情的滋味。
註:
這篇故事是去年參加第14屆myfone行動創作獎「訊息文學組」的「故事接龍」內容。
這個獎項的參賽辦法是兩階段徵文,第一階段是將原有的故事命題做接龍,第二階段是從三件入選作品中擇一撰寫故事結局,後來決定三篇都寫。
我參加的是第二階段,所以故事的第三段才是我寫的。
由於有字數限制,圖為最後參賽的內容,文為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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