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遊法國 · You're my best no-chimi friend

2021/05/14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2019.1-2019.3 波爾多 烏拉圭的大E
大E算是走在路上,賺取女生回頭率蠻高的男生,金髮碧眼,model身高+精壯結實的肉體,這樣的條件其實很可以推著他往網紅邁進,他確實也知道自己的帥,不過他只在Tinder上揮出這個武器,試圖在經過的城市中看能擄獲幾個紅粉知己。他的Instagram沒有一張他的自拍照,有的只是用調戲、挑臖間或高冷的眼神,對著鏡頭哈出菸霧的男男女女。「I’m an artist,Szu!」、「Arte!Pasión!Szu!」(西文發音),他總是在無厘頭的時間點,突然對著我渾厚且用力地唸出這幾個字,當下真的是很讓人對他哭笑不得!而現在邊寫邊回憶起他,這聲音竟然很自然地在我耳邊還原,彷彿他人就在我旁邊,算他厲害!
某日午後河堤散步,大E說他把我拍得很美,然後就給我看這張照片......
抵達波爾多的第一晚,面對一屋子在Hostel換宿的各國學長姐們,即使隨時都可能被剛經歷的9小時車程給擊倒,我依舊提取僅剩的元氣,跟大家打招呼並社交一番。而大E是我那晚心中的一根刺,因為他從頭到尾根本不鳥我,高大身軀側躺在角落的下舖,在我對他say hi時,背對著我,持續玩著手機,沒有回應。
可想而知,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無禮」,再加上幾天過後的某個晚上,客棧大廳只剩下我和他,不知是出於無聊或是壞習慣,一句Macho意識過高的玩笑話,我鐵口直斷地認定,在我離開波爾多前,他肯定不會是我在這裏的朋友。殊不知,最後他離開的那天清晨,我是特意調鬧鐘把自己叫醒,忘記換下睡衣就直衝到大廳,以超萌身高差之姿用力的擁抱他(我頭頂在他的胸口,臉可能對著他的肚子),那是有多少的捨不得,以及知道自己會有多思念這個人,才會促成這樣的道別啊~
覺得應該要重新認識這個人,是從一個很小的點開始。某個午後,我、巴西男和大E,趁著沒排班的空檔,一起走去最近的家樂福採買日常所需的食物,途中走在公園人行道上,迎面而來一群有點躁動的高中男生,我其實不覺得特別危險,但大E很快地把我拉到他的身側,護著我遠離他們,在那之後原本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持續著,更顯剛剛他那麼做其實很自然,不是為了表現自己,只是出於直覺。但對我來說,那是他不經意顯露出的善良本質,我猜這可能是平常有些傲嬌的他不會發現的;或發現了但會被他否認掉的,潛藏在他雄壯威武裡單純的溫柔。
我好像很容易對他人下定論,但也很可以瞬間繳械原本的偏見。從那天之後,我們對彼此的善意,很自然地流淌於廚房重地,像是我毫無掩飾的激賞他竟能用平底鍋煮出厲害白飯(忘記跟他要水米比);又或者在他剛嗑掉一塊我做的布朗尼,立刻伸手再跟我討下一塊的迂迴稱讚中。總之,我們友好的關係,就在這些你來、我往之間,不斷疊加上去。但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是Tinder推進我們成為彼此的哥兒們(或閨蜜)!
旅途中閒散無聊時,滑Tinder是個容易殺時間的消遣,看看這附近男生的穿衣品味;或研究歐洲男性流行用哪類的照片吸引女生目光(是個適合剖析「喚起女性情慾手法之雄性心理學」的pool)。就在某次這種無聊時刻,被大E抓到我也有用,我其實不太理解這發現到底翻轉了哪些原本他對我的人設,我只知道他開始時不時關心我最近有沒有match到誰?波爾多是不是我的福地之類的...,「那你呢?來這裡幾個月了,有沒有你在這裡的紅粉知己啊?」
「Szu,法國女人太麻煩了,我好難搞懂她們」、「Szu,我放棄法國了,下週休假我要飛去巴賽隆納,我需要一個真正的約會」、「Szu,......」
日常互動很少看到他如此認真的感傷,以至於這些抱怨都還在我對他的包容範圍。不過也是好奇,既然法國如此讓他失望,為何他還是時不時的,請我幫他確認該更新哪些照片上去比較好......
「Szu,這張我穿籃球背心的怎麼樣?法國女生是不是喜歡這種露出肌肉手臂的?」
「還是我跟我兄弟在酒吧聚會的照片,很chill~」(當下已怒:請問這種照片誰會知道哪個是你!)。
是說,他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找我聊這種粉味的話題?我以為這是男生之間才會有的樂趣不是嗎!?
「Because you’re my best no-chimi friend, Szu!」對著他一臉理所當然,我滿眼的痴憨顯示出極度困惑!
「等等,chimi是什麼?」
「Chimi!Chemistry!Szu~」
O-K-,雖然聽到的當下,內心白眼翻得跟777一樣,但不管如何,一直沒什麼男性好友的我,蠻喜歡這份乾淨、天然的純友誼,我們也確實非常詭異的因為交友軟體打開了話匣子,拉近了彼此信任的距離。這份安全感使他成了當時夥伴中,少數我願意交付出自己脆弱的朋友。
Aire de Jeux des Chartrons
剛到波爾多,在適應新環境會有的艱困時刻,我收到了前男友的簡訊。法國流浪的這半年多來,他總能夠精準的選在我想逃離現狀的時刻,心有靈犀般的傳訊邀請我去拜訪他。那天晚餐,我反常的乾了自己那杯紅酒,然後直走向大E說「陪我去散步」。我沒把握這般跋扈的邀約能有多友善的回應,但當時心情低落到我只想豁出去,沒想到他只是安靜地回房穿起外套後,出來與我會合。我們很有默契的沒給太多解釋,直接穿過其他夥伴好奇、探問的眼神往外走去。
民宿就落座在加龍河(La Gironde)左岸的巷弄,我們走進河堤上的小公園,白天被孩子佔領的設施像裝置藝術般的靜止在那,我跳上了像飛碟的轉盤上,開始旋轉自己。
「我該打電話給他嗎?但打給他我就輸了...」
「輸給誰?」
「問得好!我猜是我自己......,明明知道他不是適合我的人,他有那麼多女朋友在身邊,我以為我已經不會再受到他的影響了,但為什麼他每一出手我就中!」
「我覺得妳可以打給他,沒有什麼誰輸誰贏,就只是讓妳知道妳心裡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如果妳現在打,我會在旁邊陪著。」
大E說完後,走到有點距離的角落坐下。在我還沒想清楚是否該握緊手中的自尊,我已經按下那可能一如往昔不會被接起,同時附帶已讀不回的通話鍵。我想那時我是醉了,腦袋跟不上動作,大E看得出來,他知道我正在對他展露感情世界中,人類某一種最狼狽的模樣,而他用他的方式,在遠處安靜地與我並肩,願意陪我承接連我都不知道接不接得住的結果。
「他沒接......,就跟以前一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他來決定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有所聯繫......」
「那就走吧,陪我去超市買點東西,順便散散步。」
大E用他大大的步伐,把我拖離開那一地的陰鬱,我試著跟上他的速度,迎面拂上冬夜的冷空氣,也降溫了心裡那太過熟稔的傷感。還沒到水鏡廣場(Le miroir d’eau),就看見停車場旁邊的大空地竟在搭蓋臨時的遊樂場,有摩天輪、雲霄飛車,還有旋轉木馬。繽紛的霓虹,為還沒開放遊客入場的遊樂園製造出熱鬧的假象。我開始哼起歌來,是《Beging Again》的「Lost Stars」,那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好久沒有開口唱歌了,而我以前是這麼愛唱歌自娛的人。發現自己撿回了一個遺忘的東西,心情漸漸的由負轉正。
2018年冬春交替,遊牧型態的遊樂園 · Quinconces Square Bordeaux
「誒,大E,你唱歌嗎?你聲音那麼低沉渾厚又性感,唱歌應該會蠻好聽的,唱一下嘛~」
「No.」他用那低沉渾厚又性感的聲音直接句點我,唉......怎麼這麼快就恢復到不給我面子的日常......我們又靜靜的走了一段,他說:
「這個地方蠻適合拍照的,下次帶上妳的相機,我們來這裡取景吧!」
「Arte!Pasión!Szu. Don’t forget!I’m an artist!」
他這說話的方式真的很難不讓我噗哧一笑,在距離他半步的身後,看著他寬厚的背影,心裡想著,他真的是個好溫柔的人哪~也覺得自己幸運啊,在異鄉的旅途中,能夠擁有這樣一位不善言語;對許多事情很挑惕,卻不挑惕我的好朋友。
「Iknow. And you’re also my best no-chimi friend in this world!」
我親愛的大E。
某日午後,大E買了法棍和起司,邀我一起去河邊野餐,期間他話不多,只一股勁的要我多吃一點,隱約覺得他想道謝我做的布朗尼。河堤上整排的櫻花怒放,那是我們互相道別的前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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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出頭啟動了人生第一次的窮游,動機有 -想加強學了1年多的法文 -想探測在極度不舒適圈中自己的生存能力 -想知道當乖乖牌滑出常軌後這世界會拿我怎樣。 浪遊法國一年回來,以上三點檢測值皆為陽性反應,還附帶撥開了幾絲迷霧、撢去了某些暗處沉積的粉塵,再以守恆定律堆上幾個簇新的困惑,開始期待循環出下一個出軌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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