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襬搖搖 | 02. ⋯⋯你一個同性戀就不要去婚友社騙人了吧。

2021/05/24閱讀時間約 18 分鐘

作者:YUKI


  02
  你對自己的認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形成的呢?
  吳維勳是在國中時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他花了往後所有的人生在重複印證這件事情。
  喜歡男人,男性的身體與氣味會引起自己的性慾,而所有曾經戀愛的感覺也都指向了那些短髮或長髮的男孩。他看著籃球場上正流著汗的身體勃起,陰莖因此脹得發痛;想對那個跟自己同班三年的男生告白,想被他擁抱,想牽手與接吻。
  他從那時候開始接受這樣的自己,理解到,啊,原來我的人生是這麼一回事。
  高中畢業之後吳維勳念了社會系,社會學帶給吳維勳最大的影響並不在於詮釋社會的方式,而是反身性。反身性教會他不要只是直面結構與框架本身,更核心的往往是要否以那些批判而精準的角度解構自己。他一層一層剝去那些思緒形成的過程,梳理那些矛盾,最後卻總發現兜兜轉轉他還是找不到任何出口。
  社會學留給他取得平衡、反覆辯證的思維方式,但也因此嘗試讓自己過得舒服變成太困難的事,他只能不斷嘗試,一點一滴看見自己身上好的部分、壞的部分,甚至是不堪的部分。
  而那些不堪的部分往往沒有解答。
  吳維勳不堪的部分是櫃子裡那些沒拆封的女裝。
  他其實是想穿上那些衣服的,但他一次都沒有付諸行動。他只是維持一定的網購頻率:下標,取貨付款,收進衣櫃。一次一次,反覆辯證。
  簡直是第二個櫃子,他有時會這麼想。
  「忠於自我」是個符號,是個隱喻,他始終無法抵擋,但這並未使他因而成為現在的他。他把那個他無法愛卻又無法完整割捨的自己殺死。有人說:社會學之所以令人傷心,是因為它帶你抵達了許多終極矛盾之所在,但同時卻又不提供任何解答。
  你發現了問題,而你無能為力。
  □
  李耘容的系展訂在十一月底,經過大半個學期的趕工,她終於順利掰好理念,丟出草圖,在指導老師的魔掌下完工並且生還了。
  系展的場地在北市大視藝系的系館,李耘容則跟吳維勳約在學校的側門口,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半。遠遠看到吳維勳從路的另一端走來,李耘容不顧形象(如果她曾經有過),扯開嗓子大喊:「吳——維——勳——!在這裡!」
  遠處的吳維勳被這麼一喊,當下覺得自己的羞恥心都快被喊掉了,他隨即撇開頭,裝作完全不認識對方的樣子,氣得李耘容暴躁地抓亂自己本來已經夠亂的頭髮。
  「欸,啊楊彥安勒?」李耘容領著吳維勳穿過學校後門的女生宿舍,再從宿舍大門繞到系館。
  「期末考讀不完,大概要完蛋了。」吳維勳盯著李耘容的滿頭亂髮,真心覺得走在這個瘋女人旁邊好丟臉。
  「那個白癡以為多念一個下午會有救嗎?還是快點擁抱二一吧,瞎男一個。」
  吳維勳原先想回話加入李耘容的損楊彥安陣營,卻被趴在地上釘木板的女孩打斷。對方朝他笑得燦爛,接著轉頭問李耘容:「容哥這你弟嗎?好可愛喔!」
  李耘容嘴角抽搐,「不是,這我高中同學啦,他只是靠著娃娃臉到處騙財騙色而已。」
  「我沒有騙財好嗎。」吳維勳翻白眼。
  「你承認你騙色了。」李耘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雙眼放光。
  「這有什麼好驚訝,我善液滿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吳維勳繼續翻白眼。
  三人打鬧一陣後,李耘容領著吳維勳進系館。
  吳維勳涼涼開口:「你喜歡她。」
  ——那個穿著藍色工作服,不在意滿身顏料,釘著木板的女孩。
  「你少亂講,大膽妖孽,屁股癢是不是,老娘穿戴式很強的。」李耘容掃了一眼吳維勳的屁股,吳維勳反射性縮了一下。
  「你看她的眼神讓我想起了某人。」吳維勳笑笑,有點懷念。
  「幹。」
  「她是嗎?」
  李耘容從包包裡拿出水瓶,喝了幾口後才慢慢回話:「不是吧。」
  「那她知道你是嗎?」
  「全系包括老師在內沒有人不知道我不是直的。」
  「……你被楊彥安下降頭嗎,居然有法律人三重否定的職業病。」
  「隨便啦,不管她是不是我跟她都不可能。」
  吳維勳沒有接話,他想他懂,他懂李耘容換過一個又一個女孩是因為什麼,不過就是心裡有個想去的地方,曾經有人帶她從遠方瞭望,然後對方走了,死在她最乾淨也最狂妄的年少,從此那個地方滿布荒煙與蔓草。李耘容在觸目所及的所有荒涼中也不往前了,只是想說:謝謝你帶我走了這麼遠。從今以後,我要去別的地方了。
  可是吳維勳知道李耘容還是想去那裡。或者該說,他知道李耘容想死在那裡,跟當年另一個女孩一起,不要再醒來。
  「這我朋友的畫,她很喜歡獨角仙,她這次超扯的,把鹽拌在油畫顏料裡,等作畫完成、畫也乾了之後,鹽就開始瘋狂出水,油水不相溶嘛,所以油畫上面看起來就亮晶晶的。」
  「……好痛!」被李耘容巴了一下頭,吳維勳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誰叫你在那邊發呆,像我這麼高級的解說員,你三跪九叩來回報都不夠,珍惜點啊。喏,這是我的油畫。」李耘容指了指掛在最角落的那幅油畫。
  映入眼簾的是深深淺淺的藍,有光映在水面上,破碎的山形傍水而生。畫布的紋路使畫面上深色的部分看起來更加漆黑,無止境的黑;展間的燈光打在畫上,襯得一切更為深邃。
  「感覺讓人心靈平靜。」吳維勳其實沒什麼美感,要給出什麼評語太困難了,所以他也只能說些簡單而真實的感受。
  「我當初畫這個時也是心靈平靜,不過是心死的那一種,」回想起修羅的過程,平時tearless的李耘容也不禁潸然淚下……正當她打算就這樣垂淚到天明時,她看到門口那兩盞本應是熄滅狀態的展間燈不知道被哪個腦殘打開。
  「哪個瞎妹開的啊,想死不會先說一聲嗎,整個空間明暗的協調都被破壞了。」一邊碎碎唸,李耘容走到門口把燈關掉。
  就在此時,忽然有個聲音從門板後方傳來。
  「學姐,這盞燈不用留著嗎?」門板後方的男性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張燈光配置圖。
  「張子桓?你怎麼在這裡?」李耘容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大二學弟。
  「我幫學長代班。」
  「哪個傢伙?」
  「阿甫學長。」
  「那傢伙命數已盡,我等一下就去殺了他。喔還有你手上那張配置圖是舊版的,後來隔間有再改,所以燈光也全部重來一次了,阿甫太混了大概也沒來領第二版。」
  氣氛忽然沉默下來,李耘容才發現從頭到尾吳維勳都沒有說一句話,張子桓則默默地往李耘容背後看。順著張子桓的視線,李耘容發現他在看吳維勳。
  「嗨。」吳維勳向張子桓打招呼。
  「你們認識?」
  「稍微吧。」吳維勳回。
  「那就太好了,我要去阿甫家把他抓回來,顧展算實習學分的,雖然是個混帳,但還是不能讓他這麼混,所以……張子桓你幫我帶他去逛展OK嗎?」李耘容指了指吳維勳,示意張子桓那個「他」指的就是吳維勳。
  「可以。」
  「喂……」吳維勳出聲。
  「那就先這樣啦!」
  「聽人說話啊!」
  「我下次請你吃飯!」李耘容颯爽地跑出展間,再颯爽地把朋友丟給陌生人,動作一氣呵成毫無半點罪惡感。
  太爛了吧這女人。吳維勳忍不住想。李耘容一走,氣氛頓時變得無比尷尬,吳維勳只好先開口:「那傢伙很亂來,你要是有事也可以先走啦……我無所謂,反正就回家救期末。」
  「那隻貓我帶走了。」
  ——非常跳痛的回答。
  後來吳維勳才知道,跳痛的不是張子桓與人相處的模式,而是張子桓這個人從頭到腳都非常跳痛。張子桓的個性跳痛,張子桓選擇的人生軌道跳痛,甚至張子桓的愛情也是讓人猝不及防,讓人瓦解,崩潰,從而讓人完整。
  「這場大二沒有作品,不過我很喜歡這次展的動畫前導片。」領著吳維勳進動畫展間,張子桓向吳維勳緩緩介紹道。
  「我以為你是政大的學生耶,你不是跟我說你是法律三的嗎?」
  「我是轉學生。」
  「轉到政大再轉回這裡?」吳維勳有點錯亂。
  「不是,我從政大轉來這裡,餵貓那次是我去辦離校。」張子桓想起了那個陰天,那個心情明顯不好的吳維勳,跟眼前這個判若兩人。
  「原來。那貓勒?」
  「在我家啊,他現在的名字叫六法。」
  六法……這什麼萬年國考考生還是法律廚會取的搞笑名字,不過自家那隻好像叫脈絡喔,實在沒資格笑別人。
  吳維勳想坐下來看動畫片,卻找不到椅子,左看右看最後只好站著。張子桓似乎是聽到了吳維勳心中的碎唸,轉身走進倉庫拿工作用的小板凳。
  「給你椅子。」
  「謝謝。」道過謝後,吳維勳將注意力集中在螢幕上。
  第一部動畫是關於一隻虎斑貓的故事。開咖啡廳的虎斑貓有著像兔子一樣的尾巴,短小、不好看,有點畸形。為了擋住他難看的尾巴,虎斑貓總是穿著一件長長的毛衣。某天晚上,一隻老狗來到店裡,他點了一份餅乾跟咖啡,度過了一個簡單的夜晚。臨走前老狗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那張紙條上寫:你的尾巴很好看。
  之後音樂嘎然而止,字幕一一出現,有一行字讓吳維勳有點難過。
  Dedicate to all lovely children in the world. You are beautiful and loved no matter who you are.
  世界偶爾殘忍,大部分的時候荒謬,美或不美,話語權似乎總不在自己身上。
  「You are beautiful no matter who you are.」
  「你幹嘛!」吳維勳被張子桓一嚇,忘記了該有的生疏與禮貌。
  張子桓頓了一下,接著笑了,淡淡地對吳維勳說:「你真的很可愛。」
  「……」吳維勳沉默,他心想恁爸十四歲出道到現在也走跳江湖六年多了,隨便翻一本玩咖花名錄都有他的名字(大概吧),怎麼可能會吃張子桓這種老招。
  「你臉好紅。」張子桓顯然打算繼續使用他的老招,他彎下身,讓自己和吳維勳等高。他的鼻息淺淺擱在吳維勳的頸側,所到之處無不泛起薄紅。吳維勳感到顫慄,他覺得有點渴,跨下輕微鼓噪了起來。他轉頭看張子桓,嘴唇擦過對方的嘴角。
  張子桓笑了,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螢幕上是J開頭的交友軟體,吳維勳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對張子桓露出挫敗的苦笑。
  「你是GAY啊?」吳維勳問。
  「不像嗎?」
  「沒有味道。」吳維勳站起來,故作確認般地在張子桓身上嗅了嗅。
  張子桓伸手觸碰他,從頸側開始,一路往下,他的眼神變得危險,好看的單眼皮瞇成一條線,閃爍著灼熱的光。吳維勳有點愣住,他以為張子桓跟他是不一樣的人,但張子桓是,而且連對性的隨意程度都跟自己不相上下。
  吳維勳知道這炮可以打,他知道自己背包裡永遠有備用的保險套跟潤滑液。
  「要做嗎?」吳維勳晃了晃手上的保險套,岡本003,輕薄好用,就是貴了點,然後要小心破掉。
  「好。」張子桓隨即想起吳維勳放在交友軟體上的自介「不分,真的不分,不偏不倚真不分」,他試探地問:「我幹你還是你幹我?」
  「我想被幹。」吳維勳爽快回答。
  「那剛好。」
  張子桓接過吳維勳手上的套子,將展間的門鎖上。他一手摟著吳維勳的腰,一手握住對方的性器上下搓揉,張子桓吻著吳維勳有些汗濕的後頸,想藉以舒緩他緊繃的身體。
  這個人做愛的方式很溫柔。當張子桓把吳維勳壓在牆上幹的時候,吳維勳忍不住這麼想。
  或許是性器相合,張子桓的陰莖可以準確地在吳維勳的前列腺磨擦;或許單純只是因為張子桓是深藏不露的幾百人斬,或許……吳維勳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他只是覺得下體有一股痠脹感,有點痛,下一秒他無法思考,靈魂被徹底掏空的感覺從四肢百駭朝他襲來。
  性愛的極致高潮後,伴隨而來的是極致的孤獨感,他覺得自己長久以來所害怕的東西隨著性愛消亡,他在張子桓的懷中溫柔溺斃,他不再恐懼衣櫃裡那些女裝,不再害怕衣櫃被打開;然而與此同時,他也不再期待有人能理解他。
  吳維勳趴伏在牆上,不停喘息著,張子桓還沒射,但因為吳維勳的身體已經徹底冷卻下來,他只好抽出性器,在一旁自己打到射。
  張子桓穿好褲子後吳維勳已經回過神了,他看到吳維勳裸身靠在牆上,臉上有未乾的淚水。他從地上撿起吳維勳的褲子,抬起頭時忽然愣住了,吳維勳並非因性交而流下生理性的淚水,他是真的在哭。
  張子桓走到吳維勳面前,伸手摸他的臉,用指尖細膩地抹去那些眼淚。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吳維勳。
  這個人長得很好看,跟自己一樣的單眼皮,細而密的睫毛,鼻子小而挺,嘴唇薄但觸碰時像是有溫暖的海洋。
  是張子桓喜歡的類型,可愛,有點妖,但光是這些還不足以說明張子桓心中奇特的感覺。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丟下眼前這個人不管。他不能淡然地離開。他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就是沒辦法。他沒辦法無視這個人的傷心,即便他什麼都不知道。
  虛擬社群悲哀之處莫過於製造了大量虛無而快速的生命疊合,再怎麼微小如芥的交錯,仍舊占據了生命一角,他者生活的重量與人生的軌跡對自己而言再也不是毫無干係的事物,而是有溫度、有感度地存在著。
  張子桓知道,當吳維勳以性愛的姿態進入自己的生活時,他們之間就產生了連結,那些有形無形的連結會以各種變體將他們固定在彼此往後的日子裡。他摸了摸吳維勳的頭,認真道:「不喜歡穿回褲子的話,就不要穿吧。不然穿裙子也可以啊,你的腳很性感。」
  吳維勳瞪他。
  「我沒有在開玩笑,」張子桓一邊收拾清理展間,一邊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般地提出邀約,「要不要去我家看六法?」
  這人到底有什麼問題?(前)法律系都這樣嗎?啊,楊彥安好像也是被什麼請求權基礎還是什麼行政行為定性虐得成天瘋瘋癲癲。可怕喔。
  吳維勳吸吸鼻子,沉默了很久才從動物性感傷與成串的抱怨中回來,他低聲應答:「好。」
  □
  午後的捷運行駛過中正紀念堂,經過東門時張子桓說:「這裡有一家冰淇淋很好吃,不過人太多了,敦化那邊有一家人比較少,也很好吃。」
  「我不知道你話這麼多?」吳維勳低頭滑神魔,正好抽到一張白金卡,傳說級進化素材。
  「你還在生氣裙子的事?」張子桓故意歪了一下頭。
  「沒有,只是覺得好好一隻可愛的貓被你拐走,還取了這麼蠢的名字,很可憐而已。」啊,說出來了好爽,但下一秒吳維勳便開始暗暗祈禱張子桓不要問自己家的貓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脈絡。」
  「什麼?我是問你的名字。」
  「你不是知道了?」裝作一副沒事的樣子,吳維勳絲毫不打算反省自己。
  「我不知道怎麼寫啊。」
  「口天吳,維持的維,功勳的勳。」
  「弓長張,子嗣的子,齊桓公的桓。」
  「誰會知道齊桓公的桓是哪個桓……」吳維勳翻白眼。
  張子桓拉過吳維勳的手,他說:「我寫給你看。」然後在上面端端正正寫了一個「桓」。
  他們在大安站換車,從文湖線車廂望出去是城市最南端特有的半繁華半凋敝景色,高樓與矮房相鄰而生,有陽光穿透其中。中途車廂行經一間婚友社的招牌,吳維勳早已見怪不怪,畢竟每次都會看到。招牌上寫:律師、醫師聯誼協助。
  張子桓也看到那塊招牌了,他不知道從哪冒出一句意義不明的話:「我轉學不考律師了,真可惜。」
  「……你一個同性戀就不要去婚友社騙人了吧。」
  張子桓像是被吳維勳逗笑了一樣,輕聲笑了出來。
  張子桓還是住在距離政大步行大約五分鐘的巷子裡,一棟看起來剛整修過的公寓。他住在最頂層五樓,而這棟公寓沒有電梯。
  「我屁股還在痛就要跟你爬五樓——」吳維勳舉步維艱,他站在四樓通往五樓的樓梯口,抬頭對已經在五樓的張子桓大喊。
  待吳維勳終於爬到五樓後,張子桓打開他的房門。張子桓的房間很整齊,一點都不符合吳維勳所認知的「藝術人」形象,但想想這也沒什麼,畢竟他的認知都是從李耘容那裡來的,而李耘容是一個活得偏鋒又亂七八糟的人。
  「六法——」張子桓呼喚他的貓,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
  「你在叫狗嗎?」
  「狗的話開門的瞬間就會衝過來了。」
  「在那裡啦。」吳維勳伸手指向張子桓的書櫃,一隻虎斑貓在上面懶懶盯著他們看。
  貓咪就是一種這樣的生物,你要理牠時不理你,你不想管牠時牠偏要過來討摸,但不管你想不想理牠,他永遠默默觀察著你。
  「牠每次上去都卡很久,因為牠怕高。」
  「一隻貓被你養得這麼胖,不卡住也難吧。」
  順著視線往下,吳維勳看到張子桓的書櫃還是擺滿了各種法律相關的書籍,大學用書與參考書交錯擺放,有些書還反放將標題隱藏。他其實好奇張子桓轉學的原因,但他不確定這是否在張子桓的底線之內。
  像是察覺吳維勳的疑惑般,張子桓逕自開口解釋了起來。
  「大二去旁聽刑事訴訟法時,老師在課堂上要大家把自己想像成法官、檢察官,或律師,要我們問問自己對什麼樣的位置有興趣,那時我腦中浮現的是什麼,你猜猜看?」
  「律師?」反正就隨便猜,吳維勳想。
  「答錯了,」張子桓好像很開心,他邊講邊笑,「我能想像出的情景就是被告。」
  「那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想成為典型的法律人,所以我花了大二剩下的所有時間在準備轉學考,然後離開。」
  吳維勳想起來了,第一次見到張子桓時,張子桓那種因明白自己是誰,清楚生活為何物,並且願意對自己好的態度讓他整個人熠著一層淡淡的光。
  你對自己的認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形成的呢?吳維勳忽然想問張子桓這個問題。他知道,張子桓認同自己所做的一切決定。張子桓對自己好,張子桓放過自己,但不放棄自己。
  「你真的跟李耘容一樣有事耶,你們系畢業時應該每個人都帶了一種疾病走吧。」
  「嗯,大概吧。」張子桓覺得吳維勳因為心情變好而露出的微笑看起來很美。
  不是帥,不是好看,他只想用美這個字形容。也許是藝術人真的向來對美有著一定程度的追求與固執。
  轉身從書桌上拿來單眼,張子桓問吳維勳:「我可不可以幫你拍一張照?」
  「幹嘛?給錢,覺得我帥就給我錢。」
  張子桓不在意吳維勳的鬼扯,自己對起焦來,還調光圈、快門調得很起勁。
  「剛才射後爽,就當給我一點回報吧,我是拔出來後自己打射的,很可憐。」張子桓式的下流,吳維勳第一次體會到。
  「你射不出來去看醫生好不好。」嘴巴說著調侃對方性功能的話語,吳維勳很久沒有如此輕鬆愉快的感覺,他盯著張子桓努力憋笑,最後卻還是忍不住,撇開頭笑了出來。
  快門在那個瞬間按下。
  對焦在吳維勳的側臉上,保留了嘴角上那很美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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